阮绵绵的这番话,对于西宫良人来说,不可谓不震惊。
心底一直坚守着的某种东西,在忽然之间就碎裂开了一个角。
他深深凝望着她,久久不语。
“别看我了。”阮绵绵没好气地嘟囔,“我知道我现在什么也听不到,但不代表我没用,至少,到时候扶言之无论是吹出葬魂曲还是摄魂曲,对我来说都没用,因为听不到。”
西宫良人顷刻脑中灵光一闪,随即唇边勾起笑意,在她手心写下:那好,你要去的话,我就把叮叮交付给梵胤了,到时候长歌和叶痕来了,直接带着他走就是,你随着我去燕京。
阮绵绵满意地笑笑,“不许骗我!”
西宫良人好笑,又写:骗你是小狗。
阮绵绵撇撇嘴,“这还差不多。”
小童亲自端来汤药,西宫良人亲自伺候着阮绵绵喝下,这才看着她入睡,待她传出均匀的呼吸声才起身去了隔壁房间。
荀久还在给昏迷不醒的叮叮扎针,见到西宫良人,她随意问:“搞定大王那边了?”
西宫良人应声,“她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去。”
荀久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我就知道,她不会让你丢下她。”
“秦王妃。”西宫良人过来坐下,“方才大王说,她如今什么也听不到,到时候开战便不会受到扶言之的笛声影响,我在想,你是神医,能不能调配出一种让人短暂性失聪的药来,届时提前和将士们商议好,上了战场大家就都听不到,依照信号来指挥行动。”
荀久收了扎针的动作,沉吟片刻,“你这个提议,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燕京王师这么多,再加上各郡驻军和舟师,如果诸侯国的军队还没被扶言之控制的话,加上诸侯国的,起码也有百万军队,要让所有人都听不见,必须消耗大量药材和解药,即便是有了这么多药材,我也找不到这么多解药。”
西宫良人犯了难,“那么,用灵力成不成?”
“不可。”荀久摇头,“这一次是终极对决,扶言之手下傀儡不少,听他说起来,似乎活人死人都有,更甚至,还会有骷髅,他魔性强大,可以用魔性来操控这些傀儡,既然是傀儡,那就有着不会死的属性,哪怕是被击打得骨骼散架,那些成了碎块的骨骼都会随着他的笛声重新站起来继续战斗,与其用灵力去控制我们的军队让他们失聪,倒不如把灵力好好留着,专门对付扶言之。”
默了一默,荀久又道:“关于战术方面的事,秦王比我懂得多,前世他便带兵征战过,有很丰富的战场经验,等晚上他醒了,你可以去与他商讨一下,我是的确没时间,否则与你探讨一下也是可以的。”
西宫良人颔首,“我明白。”
又问:“叮叮如何了?”
“还好。”荀久答:“我已经驱除过他体内的魔性了,扎了这几针,再喂些汤药,应该晚上就能醒过来。”
西宫良人彻底放了心,待荀久完全收了针站起来时,他才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来,上面用非常特殊的手法打了个蝴蝶缎带,看起来精巧无比。
面色狠狠一变,荀久颤着手从西宫良人手中接过小锦盒。
这个东西,她记得。
曾经有一次,郁银宸来找她,告诉她不能和扶笙同房,那个时候荀久并不认识他,只觉得这个人是来破坏她和扶笙关系的,所以,当郁银宸把这个东西送给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扔在他身上负气离开了。
若非西宫良人拿出来,她早就忘了。
然而她没想到,郁银宸竟然一直保存着。
缓缓打开锦盒,一支极为熟悉的蓝花楹式步摇安静摆放在大红丝绒上,无论是做工还是质地,都是上等的。
荀久将步摇拿起来看了看,轻声问西宫良人,“你是在哪儿找到的这个东西?”
西宫良人道:“他一直贴身收着的,早上他醒来我过去看他的时候,不小心发现的,我问了,他说曾经送过你,你没要,他便自己收着了。”
瞧了一眼荀久恍惚的神情,西宫良人接着道:“这个东西,是他亲手做的,整个天下独一无二的,如今他人已经不在了,你便收下吧,我想,他最后的那句遗言,说等他醒过来便摘下最美的蓝花楹给你戴上,指的,应该就是这个东西。”
“嗯。”荀久呼吸沉重,颔首道:“我收下了,会一直好好珍藏的。”
西宫良人劝慰,“你也不必觉得难过,转世轮回一直是他最大的心愿,今天这种,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么?总比你用七星扫魔剑刺进他的胸膛让他魂飞魄散无法转世轮回要好很多了。”
“我知道。”荀久面色平静,声音也很平静,“看到他走得安详,我也就放心了,但愿来世,他不是郁银宸,会有人替我一生一世对他好。”
将荀久送出曲嬛苑之后,西宫良人又回来看守着叮叮,顺道取来纸笔写信传给阿湛。
荀久收了那支步摇,缓步来到前殿灵堂,澹台惜颜已经在那里等候。
见到她,澹台惜颜迎上来,轻声询问:“久丫头,阮姑娘和叮叮怎么样了?”
荀久宽慰一笑,“娘,您放心吧,他们俩都挺好的,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
澹台惜颜轻轻松了一口气,又小声问:“那么,你呢?”
荀久摇头,“师兄走得很安详,起码他没有留下遗憾,这就够了。”
荀久虽然这么说,可澹台惜颜到底是不放心,满面担忧地深深看她一眼,微微一叹,“这一天来得太快,我们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