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圭抬头搭了一眼跪在下首以头抢地的楚慎,不耐道:“该说的也都说完了,长兄是不是可以起了?”
楚慎又一次顿首:“微臣恳求陛下准许微臣单独向陛下敷陈。”
楚圭略一思忖,挥退了殿内侍立的众内侍,待见殿门掩上,冷笑一声道:“大哥不必白费力气了,说再多也是枉然。”
楚慎面色悲怆,缓了缓才道:“哥儿有什么怨气撒在我身上便是,不要牵累我的女儿。”
楚圭见兄长对他用起了旧日的称呼,嗤笑一声:“大哥这是哪里的话,朕给大哥挑的女婿不好么?”
楚慎咬了咬牙,不答反问:“哥儿将六姐儿许给襄世子到底目的何在?还有,哥儿根本就没打算放过襄王一系是不是?”
“朕目的何在大哥就不必操心了,”楚圭笑了一声,“至于襄王,大哥觉得呢?朕会留着个心腹大患么?”
楚慎颓然沉默,少顷道:“哥儿实与我说,哥儿到底要怎样处置襄王?”
楚圭缓缓道:“襄王若肯识相地交出兵权,朕可以不除他封国,只将他封地内迁。但若他真有异心,朕必削他封号,将他这一脉尽废为庶人!他若敢反,朕便集合兵力全力剿杀!”
他并不怕他将这番话传出去,不过他此刻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些,不过是刻意往楚慎心窝里捅刀子而已。
楚慎跪坐在地,半晌才喃喃道:“你根本就是不管六姐儿的死活……”
楚圭笑了一下:“大哥莫要这等说,六姐儿可是朕的亲侄女儿,朕岂会不管她。”
“那哥儿便收回成命吧!”
楚圭直摇头:“那可不行。大哥放心,若襄王一系倒了,朕绝不牵罪六姐儿,到时朕再给六姐儿寻个好人家配了便是。”
楚慎脸色煞白,瘫坐在地。
万一襄王起兵图反最终却败了,即使楚圭放过六姐儿,也无济于事了。楚圭说得好听,哪个好人家愿意娶一个反叛伏诛亲王家里出来的儿媳妇?况且西平侯府已经大不如前,作为娘家根本使不上力,到时候六姐儿的后半辈子就全毁了!
况且他可听两个儿子说了,襄世子不过是个佻达子弟,根本不是良配。况且他自己也亲耳听到,襄世子根本就是冲着他女儿的容貌来的,活脱脱好色徒嘴脸!
楚慎又跪求楚圭半晌,然而楚圭心意坚决,他的哀哀乞求只换来楚圭的一番冷嘲热讽。楚慎无计可施,只好暂且退了出来。然而他跪的时间太长,从殿内出来时,一路上踉踉跄跄险些栽倒。
他在外头丹墀上立了须臾,茫然地望着天际暮色,心头涌上一股难抑的悲凉。
出宫的路上,他搜肠刮肚地思量解困之法,正苦无头绪时,脑际中突然现出一个人来。
翌日从衙门出来后,楚慎来不及回府更衣,便直奔鄂国公府。
苏修齐刚换了身家常打扮,一看见楚慎的名帖就赶紧命小厮将人请进来。
待楚慎入了正堂,两人叙礼寒暄一回,苏修齐正要让座让茶,楚慎便径直道明了来意。
苏修齐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没听错吧?敬之不想要这门亲事?想让我与几位公侯联名上奏求圣上收回成命?”敬之是楚慎的表字。
楚慎点头,委婉地自己的顾虑说了一番。苏修齐是聪明人,他根本不需要点透。
谁知苏修齐听后直皱眉,一面示意楚慎坐下一面道:“诶,敬之怎总往坏处想,再者说,襄世子芝兰玉树,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婿,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楚慎有点懵,心道你不要坑我,我两个儿子可都说襄世子不是什么正经人。
苏修齐见他一脸不信,长叹一息,正色道:“敬之可莫要听信什么谣言,襄世子不仅长相没得挑,而且允文允武,人品质性也是一等一的好啊!敬之难道还不信我的眼光么?”
楚慎额角青筋直跳,心说你就见过他两面,打哪儿看出来他文武双全人品还好的?
苏修齐仿似没看到楚慎的神情,径自坐到他对面,便开始滔滔不绝地帮他分析这门亲事的有利之处,跟着喝几口茶润润嗓子,又开始细数襄世子的好,直将裴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楚慎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在对面口若悬河,几次想要出声打断,然而苏修齐说得实在太投入,且说且润喉,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楚慎硬生生坐着听他说了半个时辰,直到苏修齐桌上那壶茶见了底。
苏修齐晃了晃茶壶,“哎呀”一声,皱眉道:“这么快就喝干了。哎,敬之稍等,我再让小厮去添一壶来,我继续与敬之详说啊!”
楚慎吓一跳,忙出言作辞,起身就要走。
苏修齐上前几步有意挡住他去路,笑道:“敬之可还对襄世子有什么误会?”
楚慎扶额,一时语塞。若非觉着实在不可能,他真要认为苏修齐收了襄世子的好处了。
苏修齐叹道:“我看敬之一时间也是难以转意,那不如这样,敬之直接去拜会襄世子,解铃还须系铃人,让襄世子亲去请圣上收回成命,比谁去张这个口都管用。”
楚慎心觉这简直比去求楚圭还不靠谱,闻言只是摇头。
苏修齐却抬手捻须,笑得意味不明:“我瞧襄世子是个极通情达理的,敬之何妨一试?”
裴鼎与裴玑兄弟两个一道送走了齐王、蜀王等亲王。回到十王府时,裴玑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转头就要跑的肃王,笑道:“皇叔,如今诸位皇叔伯们走了大半,这里眼看着就空下来了,想来皇叔更觉枯乏无聊,我打算多抽些工夫去皇叔那里串门,皇叔欢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