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伦见三人走远,才从湖山后面走出来。
他望着楚明昭的背影,忽觉脸颊发烫。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脸红,他不知道是因为他今日的偷听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想起楚明昭打的那个赌,鼓噪了多日的心绪忽然沉淀了下来。
恩师没有跟他说过认为他会连中三元的话,想来是怕给他负压。但既然恩师这样认为,他就不能让他失望。
也不能让楚明昭输了那个赌。
魏文伦摸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陈旧的毛青布夹棉直裰,深吸一口气,冷气灌入肺腑。
他从前一直拼着一股劲头往前冲,没有自卑过,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但如今在楚明昭面前,他遽然觉得相形见绌。
他想起楚明昭说明日还会来,嘴唇微抿。
翌日,魏文伦与母亲说他寻了个地方温书,再次出了门。
他不由自主地又来到了昨日休憩的地方,坐在湖山后面,心不在焉地翻书半晌,果然又等来了楚明昭。只是今日楚明玥与楚明岚没有跟来,楚明昭身边跟着楚怀礼与几个丫鬟。
楚明昭让楚怀礼帮她摘桃花。她挑选桃树之际,几番往魏文伦这边走过来,魏文伦听得声音近了,紧张地攥起手。但好在她没有绕过来,并未看到他。
魏文伦听得声音又远了,暗暗往外看了几眼,便又收回了视线。他心中惴惴,害怕被楚明昭发现,但又总想多看她几眼。
非礼勿视,他想想便觉得荒唐,他行事一向磊落,从前怎样都不会想到他有朝一日会做这等事。但他心里猫抓一样,今日出门前踟蹰了足足一刻钟,最终还是再次来到了这里。
魏文伦听着楚明昭的笑声,靠在湖山上出神。
他跟楚明昭的身份之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他不过是个寒门子,楚明昭于他而言实在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他在她面前显得太卑微。
魏文伦闭目苦笑,有些心思还是及早掐掉的好,否则苦恼的还是他自己。
他眼下要做的,只是往上爬。
今年的科场注定是属于魏文伦的。会试三场考试他都发挥得十分出色,杏榜出来,他力拔头筹,摘得会元。
众皆哗然,魏文伦已经连中两元,若是再中了状元,那便是大周第一个连中三元的人。
接下来的殿试,魏文伦越发沉稳,文章做得铺锦列绣,最终鳌里夺尊,问鼎殿试。
一经放榜,天下震动。
十八岁的魏文伦就此声名鹊起,尽人皆知。众人惊叹不绝,都道此子说不得真是天上星宿下凡。
三日之后,魏文伦率领众进士往御前上表谢恩。魏文伦头戴二梁朝冠,身着绯罗圆领,腰系光素银带,银带上悬一副药玉佩,是状元独有的朝服打扮。
他看着自己朝冠上垂下来的青色垂缨,有一瞬的晃神。
他真的站在了科场的顶点,想来他的命途是真的可以改变了。
魏文伦作为连中三元的稀有状元,成为了朝中不少党派争夺的对象。但他婉拒了众人的邀约,他现下要去一趟西平侯府。
魏文伦特地裁了一身新衣,加意拾掇了一番,这才动身。
他将名帖递进去没多久,便被管事领了进去。他走到楚慎书房外面时,隐约听到里面有女声。
是楚明昭的声音。
魏文伦心中一动,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今日的打扮。等确定并无不妥,又忍不住想,他这一身到底好不好看。
他纠结的当口,迟迟不见他进去的楚慎打开门笑道:“文伦怎的不进来?”说着话转头对里面的人道,“回去吧,赶明儿给我交两张来,若是还不成,就罚你写三张。”
“可是爹爹,”楚明昭有些委屈,“昨日严绣娘教我绣香囊教了大半日,我回来后真的很困,不是故意写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