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年年都在街上逛,家里景致如何实不知晓。
思晦眨巴着眼问,“真的?那我陪阿姐在家看。”
稚子童心最最真挚,杜蘅摩挲着他的头皮,扭头问,“下午听见忠王府送了年礼来,是什么好东西?”
“英芙说她府上有温室,种的好垂丝海棠盆景,比外头早多半个月开花,分几盆咱们家当年花摆。我瞧那花娇贵,先搁在菜园子里,用干草盖了盆子,缓两天再摆屋里。”
杜蘅一向喜欢花草,闻言大为惊喜。
“垂丝海棠不稀奇,这会子开花就不得了。”
她拉了思晦同去看,又驻足道,“韦六娘待你亲热,时时往来,你想着些做什么回礼,莫在人前失了礼数。”
杜若忙答应了,便剩下三人枯坐。
杜有邻看看杜若,正待拿出威风,杜若已站起来向爷娘福了福,“今晚好大月亮,在家也有趣的紧。”提起脚便走。
她溜得快,韦氏轻声嗤笑,“若儿脚底抹了油。”
回了房,杜若与海桐两个抬了书案放在窗前,便叫她自去歇息。没人在跟前,她一张俏脸便垮下来,拆散发髻,揉着眉心叹了又叹。
才安静了几日,许是那头有进展,阿耶又步步紧逼上来。今日毕竟过节,逃得一时,明日又该如何?
月似银盘升上中天,夜寒如水,舞乐丝竹不绝于耳,满城人都在过节,然属于她的只有前途茫茫。杜若想破了头也不知道能怎么办,只得铺开黄麻纸,随意涂了两笔时新的好句。
姑苏台上乌栖时,吴王宫里醉西施。
听说李白是从西域来的,到京中找贺知章献了两首长诗,未得引荐,又往蜀地去了。天下人都期盼沾染皇家熏天权势,不远万里寻来,自己近水楼台,却怕得月。
她瞧着月色发呆,幽幽长叹,侧影被月光拉成细长一条。
柳绩隐没在院中决明子蓬勃的树冠后头,枝叶散乱,恰遮住他手脚。
两人相距不过三四丈远,佳人家常穿着桃红地牡丹花卉对襟齐腰襦裙,系着湖蓝色衣带,轻软娇俏如一汪桃花酒,惜她皎皎容色却不知为了谁愁容满面。
想到这个‘谁’字,柳绩耳朵中忽然嗡嗡作响,只觉背上发冷,手足忍不住轻轻颤抖,虽在冬日里,倒平添几分春日缠绵。
从前柳绩自诩风流,节庆里穿了整齐官服,挎横刀,配铜钩,气宇轩昂,往人多处纵马徜徉,总能引逗了大胆的小娘子掀起帷帽偷眼瞧他,眉目传情之举多矣,却不曾真个上手。
虽是男子,他心中也有至纯至真的一份爱恋,只给这世上配得上他的人。
“谁?”
树影晃动,杜若捂住心口低低出声。
这两日老觉得脑后凉风嗖嗖似有活物,隔壁空置已久,难保没有山猫野狐狸出入。恰一片云走来遮了月,那处越发晦暗。
她凝目许久,不见端倪,便低了头。
柳绩不由自主又向外挪了挪。
杜若举起砚台就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