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是这促狭逼兀的居室中最大的一间房。
两人都藏书甚巨,靠墙摆着的两排书架上,都整整齐齐地码满了书卷。
茗玉着急忙乱之下,一时竟忘了具体把伤药放在哪处了,只好心急如焚地挨个打开橱柜翻找。
萧承煦已觉得烫处的痛感没有那么强烈了,看着她因为紧张他露出的那副惊慌样子,不禁像青葱懵懂时的少年一般,因得了爱慕的姑娘一点儿坦诚的关心在乎,而在眼角唇边挂起一抹得意的笑。
“站着傻笑什么呢?”茗玉忙活的额头上都冒了一层薄汗,见他站在身后美滋滋地不知在想什么,不禁无奈地笑着嗔道“总还有一只手是好的吧?还不快过来帮我一起找?”
他对这房中的陈设实在陌生,对伤药会放在哪处更是毫无头绪,只是盲目地一扇一扇拉开柜门,里面却都是空空如也的。
书桌旁的角落里塞着个两尺见方的小柜子,要不是今日专为找东西,根本注意不到的。
他料想常用的药不会藏在这样隐蔽的地方,但还是俯下身掀开柜门瞥了一眼。
那里面竟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沓书信。
茗玉在别处寻到药膏才转回身,就见他半跪在书桌下面伸手要将那叠书信取出来。
“承煦!”茗玉的声调里忽然染了些许惶恐,倾身过去拦住他“你身上的病还没有大好呢,这些东西就先不要看了吧——忧会伤身。”
他被她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说的一愣,可是手指已经触到了那叠信上,索性就拿出来凑到灯下大略翻看。
每封信上都是他的笔迹。
每封信的信封上都写着——“爱女蕴柔亲启”。
无一例外。
落款的日期从近期一直向前追溯到四年前,压在最下面的几张信纸都已经微微泛黄了。
蕴柔?
他的女儿?他和茗玉的孩子?
她长什么样子?多大了?为什么现在没有陪在他和茗玉身边?
这些信是被退了回来,还是根本就没有寄出去过?
他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
这段记忆的缺失使他毛骨悚然。
他居然连自己的至亲都忘的一干二净。
茗玉见他脸色苍白地立在灯前发愣,忙走过来故作冷静地从他手里轻轻抽出那些信件,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天晚了,我们早点歇下吧?”
他还有些不死心,想自己从信中的内容里寻出些蛛丝马迹来,可茗玉已回身将它们安放到了别处。
夜深人静时,他待茗玉在自己身旁睡熟了,又蹑手蹑脚地返回书房,从书橱里掏出那叠信一封一封的凑到灯下细细翻看。
整整写了四年的信,每一封上面都有干涸的泪痕,都有一句笔触颤抖的“爹爹对不起你”。
但信上的内容,都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他几乎都要怀疑,这些笔迹是有心之人仿着他的书道伪造出来的了。
信中,他告诉女儿要贤惠得体,明哲保身,隐忍退让,尽心尽力侍奉丈夫与公婆…
看得他心堵。
这是怎样一个懦弱无能的父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