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燃起一股邪火,他愤愤地把信笺甩在书案上。
他脑中没有半点儿关于“蕴柔”的记忆,但他想象过如果有一天他有了女儿,一定会让她像自由自在的风,九天翱翔的凤——做整个大晟最潇洒肆意的姑娘。
至于那些所有的黑暗与不公,爹爹都会替你承受,为你抵挡。
看来,他终究是没有做到啊。
无力感顷刻间将他席卷,懊丧沉甸甸地缀下了他的脖子。
“承煦!”他正坐在昏暗的烛光下抱头沉吟,茗玉穿着一袭单薄的睡袍寻来了,脸上写满了担忧。
“又睡不着了?我去把安神香燃上好不好?”未等他回答,她已经径自向正厅走去。
“茗玉,等等。”他从掌心中抬起头来“给我讲讲蕴柔。”
茗玉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错愕,他读懂了她表情中的意思你居然连她都忘了。
他目光躲闪了一下,又失去了承认的勇气,心中只盼着茗玉当他没提过这要求。
可茗玉走了过来,静静地在他身边坐了。手指轻拨晾在笔架上的那一排涮洗干净的墨笔,似在想着如何开口。
“柔儿小时候和你很亲近。”她似乎想起了人生最美好的那段时光,面庞上挂起笑容,目光也变得柔和了“她是极聪慧上进又乖巧懂事的,绣功和棋艺都在我之上,宫里的礼仪教习嬷嬷总是对她赞不绝口,又十分体贴孝顺,有一次我偶然发现她躲在卧房里面偷偷啜泣,旁敲侧击的才问清楚缘由,原来是一同学习礼仪的几个郡主都因为你我的原因排挤孤立她,她气不过,又怕我们知道了伤心,就只是自己躲起来默默排解。”
我的女儿居然是这样的?萧承煦却听的皱起了眉头。
“…你我的原因?”他试探着问。
“先皇殡天以后,我封了太妃,本来以为会在这深宫中沉寂的了此余生,而你当时已经休妻恢复独身,就——不顾众人非议续娶了我。”茗玉抬起一双泪眼来看向他,那眼中闪烁着满满的感动与满足“兜兜转转到头来,我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
茗玉曾是萧承睿的后妃?
今日经她提醒,他居然对这件事隐隐的有一些印象。
可是…休妻?
谁曾经是我的妻子,我又为何以如此不留情面的方式让她离开?
他一点儿都不记得。
不知道是不是他过于敏感,茗玉似乎很不愿意提起他的前一段婚姻,既然如此,他只好将话题转回他们的女儿身上“柔儿已经出嫁了?”
茗玉的目光又躲闪了一下。
又是个不便提起的话题,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憋闷。
他们之间仿佛有太多秘密与禁忌,在看似平淡无奇的表面之下,暗藏着太多的波谲云诡。
他烦躁地翻看着手上的几张薄薄的信纸,忽然从字里行间寻出“雍临”两个字。
“柔儿做了和亲郡主?!”
“我没有护住我的女儿吗?怎么会让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她是自己愿意去的吗?还是谁逼迫她——”他心乱如麻,问题像连珠炮一样蹦出来,都没注意到茗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承煦!”她终于忍耐不住,用很责怪的声音提醒道“雍临是我的母国啊!柔儿嫁的是自己的亲表哥,我哥哥他们一家怎么可能让柔儿受委屈呢?”
“对不起茗玉,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脑子还不太清醒。”他急惶惶地道歉。
可是,若是她过得好,为何他们不敢去信给她呢?
他抬头看着茗玉身上素白单薄的寝衣,这房中简朴的陈设——
是他们过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