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院里的孙福强大声问一句:
“少华家到了?”
“哎,到了。我们也开始了。”
耿老爹咧嘴笑着应道。
“好,好,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
两隔壁异口同声地互相道贺,一时间亲情乡情一起倒满杯。
耿家院子靠隔壁的那个角落里,柿子树上结满了黄澄澄的柿子,金元宝一般挂在枝头甚是招人爱。
有一大枝结得最好的柿子树沉甸甸地垂到隔壁院里去了。
树下有两张长方形的旧木桌,上面晒了满满两桌子的柿子。耿母每年必做的柿子饼,孩子们都爱吃。
隔壁孙福强的儿子孙林和少华隔着墙喊话:
“少华,晚上咱去找小宝喝两杯去,他结婚的时候我没有赶回来参加,咱去看看他去。”
“好,同学一场,他结婚我也没赶回来参加,咱俩一会儿就去他家喝两杯。”
少华提起嗓子应道。
孙林、顾小宝和少华都一起长大,一起在移民小学念书。孙林和少华都参加工作了,顾小宝在移民街经营一家民宿农家乐,日子过得比谁都还富足。
只是这顾小宝曾经也嗜赌成性,差一点把家底儿全输光。幸得他老婆个性强悍,把顾小宝去打牌过的茶馆全闹了个遍。所到之处,她掀桌子砸板凳,还提起菜刀喊打喊杀,直弄得茶馆老板们求爹告娘地讨饶,发誓从此再不会收留顾小宝,方才罢休。
就这样,再没人敢喊顾小宝打牌,他老婆一直盯他盯得贼紧,令他连个缝都找不到钻处。
从此,顾小宝只得乖乖做生意,赚的钱每一分都上缴家庭财政,他包里一个月零花钱不超过两百,财政大权都在老婆手里。家里生意越做越大,如今是移民街最有钱的大户人家了。
别人都笑小宝老婆太强势,不懂得给自己的男人留脸面,还不顾形象到处撒泼。
殊不知多少被打牌的爷们儿败光家底的老婆都后悔没有像小宝老婆那样管好自己男人,任他把家业败破了。
连耿家老爹都曾经暗自感叹,原来娶个像小宝老婆那样的儿媳妇才真是旺夫旺家旺祖宗呢。
小宝家里,三个发小坐在沙发上,围着一张黑色的大玻璃茶几喝酒聊天。
茶几上的下酒菜怕是冷了,小宝媳妇把一桌子的菜挨个儿端进厨房热好了再摆上桌,笑盈盈地招呼他们多吃菜,少喝酒。
几个发小喝到深夜,虽然菜是不怎么动的,小宝媳妇还是热了两三遍。
小宝媳妇儿是邻县嫁过来的,身材微胖,个子高大,整个比较壮实,很有力气的样子。
她有一双很大的脚,鞋店里买不到她的尺寸的皮鞋,也不可能订做,她只是个朴实的农家女,所以她只穿运动鞋。人们说她脚大江山稳,桩子很稳,很踏实。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虽生得丰盈壮实,一言一行却不像传说的那样双手一拍,眼睛一瞪,撒泼打滚,唾沫星子乱飞的泼妇的作风。
相反,她平淡朴实,和善自然。待人待客,像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在这呼出一口气都分分钟凝成浓浓烟雾的寒夜里,让人感觉热情温暖。
听说她比小宝年纪还大,可小宝和同岁的孙林、少华一样,脸上、额头、眼角已经生了细密的皱纹,一看就是中年大叔了。
而小宝媳妇看起来就年轻很多,她满面红光,面部脂肪较多,属于特别抗衰的那一种。
她脸上找不到一丝皱纹,微胖,面善,福相浑然天成。
可见那个时候的她被逼到了何种地步,才什么也不管不顾地与那些打牌的和茶馆老板做殊死搏斗。
那是一个女人站在生死存亡边缘时,所爆发出来的最大力量。生死衡量之间,谁还把什么体面放在前头?她那是凭一己之力挽救了自己的男人,挽救了自己的家,谁有资格对这样一个女人评长论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