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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第1页）

&esp;&esp;但人都是会长大的。东苑的矮冬瓜们，总归会有一日长成霍大兄那样俊秀高挑的郎君。

&esp;&esp;明年课分文武，文武兼修。文臣也需像霍大兄那样，练出一身箭无虚发的好射艺才能出师。

&esp;&esp;她呢？练得出头吗？

&esp;&esp;就算她文武都学得不差，会不会坞主一句吩咐，便把她像当初的娟娘子那般，从东苑送去西苑，把小郎君不必学、但小娘子们要学的本领，一样样地从头学起？

&esp;&esp;即便五六年后，她样样本领学得精通，如霍清川、娟娘子那般被留为荀氏家臣。吃穿不愁，居有精舍……

&esp;&esp;做了高门大姓的家臣，从此有主仆从属之约束，不再是自由身。

&esp;&esp;阮朝汐停笔。

&esp;&esp;她虽然喜爱云间坞的安宁岁月，喜欢博学多才的杨先生，敬爱温柔和善的坞主，但她很不喜欢荀氏拔擢家臣的严酷筛选规矩。

&esp;&esp;她清苦日子过惯了，挨饿受冻并不觉得怎么苦。她从小跟着阿娘东奔西走，颠沛惯了，却也自由惯了。云间坞里衣食安稳却处处拘束的日子，她并不怎么习惯。

&esp;&esp;今日秋高日清，庭院里的光线明亮，学堂的几扇木窗全部敞开着。

&esp;&esp;难得杨先生不在学堂里，童子们抓紧时间交头接耳。四面八方清脆的笑闹嘈杂声响里，阮朝汐叼着笔杆，盯着窗外的阳光出了神。

&esp;&esp;当日放课后，晚食是管饱的白米饭，长食案端上整盆喷香的肉大骨，搭配爽滑的莼菜羹。童子们狼吞虎咽，几乎把舌头都吃下去。

&esp;&esp;扒饭的间隙，阮朝汐试探地提起一句，问的是身边的陆十。

&esp;&esp;“我们这些入坞的童子，每日的吃住花费肯定不少。坞里没有要求过……签身契……之类么？”

&esp;&esp;陆十筷子停住，吃惊地从木碗里抬起脸。

&esp;&esp;“身契？不是早签过了？”

&esp;&esp;陆十满脸惊愕，“有一张写满了字的黄纸，一式两份，登车前需按好红手印的，便是身契书。一份交给家里人，一份带进坞里。签下身契再不得反悔。你按手印时，杨先生竟未和你仔细解说？”

&esp;&esp;阮朝汐：“……”

&esp;&esp;她哪见过什么黄纸？红手印又是什么？

&esp;&esp;只记得当初站在牛车外和车里的郎君隔帘说了几句话，坞主见山里下雨，吩咐她上车避雨。杨先生多半是忙忘了，从未找她补过身契书。

&esp;&esp;阮朝汐低头扒饭，心里不怎么舒坦，默默地想：

&esp;&esp;“东苑那么多童子，原来都是签了身契的，坞里供养他们理所应当。那……夹在里面混吃混喝的……岂不是只有我一个？”

&esp;&esp;当夜，她主院厢房睡了一晚上，辗转难以安枕。

&esp;&esp;耳边反复想起的，都是她和徐幼棠在饭堂起争执时，徐幼棠冷声质问的那句——“你凭什么本事吃坞里的饭？”

&esp;&esp;………

&esp;&esp;

&esp;&esp;万事不解其意，先寻其因。

&esp;&esp;荀玄微放下茶盏，坐在黑漆长案侧，把对面摊开的大字纸张拿过面前。

&esp;&esp;写的还是那句“天地黄，宇宙洪荒。”

&esp;&esp;反反复复地练习。进步极大。学写的正楷，落笔转折撇捺，架构宛然，已经可以看出粗浅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