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章一听这话更来劲了,打断严岐说:“对!对对!严岐兄弟是知道我的!我张德章向来只在战场上杀敌,对兄弟都是真心实意,怎么会对自己人下死手啊!”
他一心怕严睦方因为死的是锦衣卫就故意刁难他,才如此做小伏低,严睦方心里有了数,看来他这总督一职的水分实在太大,将领做到他这份儿上,也真是将张氏的脸丢尽了。
“我当然知道总督冤枉,可如今洛首辅和圣上决心要公事公办,我为人臣子,也很难做啊。”
“大人!若我立新功有几成机会能逃出生天?”
“哦?那要看总督大人说的是什么事了。”
张德章嘴唇发干,他舔了舔道:“秋闱舞弊,我知道谁是主谋。”
严睦方背在身后的手握了拳,表面却不动声色,只吩咐严岐:“快将总督大人放出来,好茶伺候。”
张德章渴极了,端着壶直接喝了个干净,见严睦方盯着他看才说:“严大人可还记得戎州真凌县卖官渎职一案?”
“自然,吏部郎中沈长安畏罪自杀,还是我亲自抄的家。”
“大人就不觉得此事蹊跷吗?赵青山光凭一纸奏折就能让洛侍郎在诏狱里待上半月,想必皇上心里早已知道这其中真假。可奈何锦衣卫却迟迟查不出证据,转眼沈长安一死,赵青山就被贬西南,洛侍郎无罪释放。我不是说锦衣卫办事不力,而是有人突然让圣上变了心思,不想再查了。”
严睦方见张德章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头脑清晰,口齿伶俐,竟是自己小瞧了人,他试探道:“总督大人的意思是?”
“卖官渎职只是小事,圣上真正不想查的是秋闱舞弊案,您如今是洛首辅的女婿,咱们就都是自家人。你我都知道圣上是靠着洛、邵、张、田、杨五家才走到今天,如今咱们就是大梁的根基,世家多年来早就偷着往都城里不知送了多少人,一查就是一串,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圣上想动谁都难,真动了就是毁了自己的根基。况且邵氏还有个将军驻守西北,保不齐被逼急了就要起兵造反,旧世家看不起圣上并非储君出身而拒仕,定然不会重新出仕辅佐朝纲,动了咱们五家,圣上脚边可就真的没人了。”
严睦方心里骇浪滔天,原来真凌县的卖官渎职案草草了结,竟是因为背后的科举舞弊早已牵涉了各大世家,同仁帝就算明知道,也只能放弃赵青山。
可严睦方还有一点未明,于是他问:“既然五世家都牵涉其中,又何来主谋一说?”
张德章轻咳一声道:“主谋需得是个能压得住场,但动了又不会真让圣上伤筋动骨的主儿。”
他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是要将罪名强加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可是纵观整个大梁,除了前朝旧世家和如今的新世家之外,能压得住场的,就只剩下了从来没参与过政事的平州崔氏。
崔氏算是书香门第,大梁开国以来一直秉持中立态度,家中后生就算入朝为官也全都扎堆儿到翰林院和国子监,管他外面怎么闹,修书的修书,纪史的纪史,教书的教书,两袖清风不理朝政。
严睦方心里凉了个彻底,张次辅想的馊主意居然还是那出早就演过了的构陷忠良!
可这么听起来,张德章分明头脑清醒得很,又怎么会毫无对策地就把田氏的人给打死了呢?
谁知张德章听了他这话突然委屈道:“大人!我早说了,我真是被冤枉的!我就算下手再没轻重,那能不能死人还是一清二楚的,那晚我揍完人根本没有伤及肺腑,只是看着吓人而已,谁知道他体格子那么差,还能给死了!”
月上枝头,乌鸦落在房脊上喑哑叫了几声,一个身影坐在紫禁城后山的凌霜寺最高处,在这里能将整个喜都尽收眼底,此时街上已逐渐亮起了烛灯。
他带着铁制面具,手里把玩几根毒针,低语道:“萧勤,太子……严睦方,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