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在观星台的陶碗里酿成深紫色时,潘墨火突然捏碎了第五颗薄荷糖。
青铜戟倒映着月光划过他虬结的肩颈,这个总是笑骂着撕开胡饼的壮汉,此刻喉结正不自然地滚动。
"西北角的竹帘换了新编法。"周墨羽指尖银针转出残影,针尖挑着半粒糖渣,"昨日还是挑檐纹,此刻却是连山纹。"
陆墨渊的墨玉簪在月光下泛着青芒,他慢条斯理地给酒坛系上三重机关锁。
当锁芯发出第三声咔嗒响动时,檐角惊飞的夜枭正好掠过第七重飞檐。"收拾墨匣。"他甩开大氅的瞬间,三枚青铜簧片已钉入石缝,"走青龙道。"
十二道身影散入夜色如同墨滴入水。
邓墨海故意踢翻的酒坛泼湿青石板,萧墨云缀在队尾的银铃铛突然发出鹧鸪啼——这是三年前他们在楚地约定的暗号,说明跟踪者已换了两拨。
地窖入口藏在城隍庙褪色的彩绘门神后。
潘墨火用戟尖挑开香案时,骆墨霜突然按住他手背:"香灰厚度不对。"她指尖抹过供桌上的浮尘,"今晨我在此处留的算筹少了两根。"
"不是官府的人。"邓墨海从袖中抖出七枚沾着脂粉的铜钱,叮叮当当落在龟甲上,"醉月楼的姑娘们说,最近有批生面孔专收战国错金弩的拓片。"他忽然用酒气熏染的嗓音学起歌伎的吴侬软语,"那位穿雀翎裘的郎君呀,指甲缝里沾着陨铁粉呢。。。"
地窖里二十七个青铜灯树同时亮起时,萧墨云正把薄荷糖按进墙缝。
当糖块接触某种特殊黏土发出的滋滋声传来,她突然旋身甩出袖中软剑:"三个呼吸!"
众人散作星斗阵型的刹那,陆墨渊的机关锁已扣住通风口。
周墨羽的银针在墙壁划出火花,照亮那些新添的凿痕——某种鹰爪状的利器,带着腥甜的孔雀石味道。
"墨家机枢图。"骆墨霜突然将竹简拍在青铜灯树上,惊得火苗窜起三尺高,"上个月邯郸传来的密报,说有人在黑市开价三千镒金求购墨辩笔录。"
萧墨云突然笑出声。
这个常年混迹地下世界的姑娘踢掉鹿皮靴,赤足踩着冰凉的石板转圈:"难怪前日西市那个波斯商人,非要拿祖母绿换我的缠臂金——当时那宝石背面,可不就刻着半只机关隼?"
"要玩就玩大的。"邓墨海突然将铜钱抛向空中,那些带着脂粉香的钱币突然爆出青烟,"我在酉时三刻约了骊阳铁铺的哑巴铁匠。。。"他故意拖长的尾音里,周墨羽的银针已钉住他翻飞的袖口。
陆墨渊的机关锁突然发出蜂鸣。
他抚过锁芯上跳动的青铜簧片,月光从通风口漏进来,在他眉骨投下阴影像某种古老图腾。"萧姑娘。"他说这话时,周墨羽正用银针替他挑开束袖的皮绳,"劳烦走一趟西市鬼门。"
子时的梆子声撞碎在朱雀大街的牌坊上时,萧墨云已经换了三身装束。
当她扮作卖绒花的娘子摇响银铃铛,突然被巷尾窜出的醉汉撞翻竹篮——那醉汉掌心的老茧,分明是常年握弩留下的痕迹。
地下黑市的入口在胭脂河底。
萧墨云解开缠臂金投入水中,波光立刻扭曲成旋涡状的光门。
她深吸口气扎进冰凉的河水,腰间墨玉坠突然发烫——这是墨家特制的警示符,说明有三道杀机锁定了自己。
"小娘子找错地方了吧?"独眼药贩的铜秤杆突然横在颈间,秤砣上淬毒的倒刺距离喉结仅半寸。
萧墨云嗅到他衣襟上的曼陀罗味道,突然用脚尖勾起旁边肉铺的剔骨刀。
刀光映亮她眼底狡黠的瞬间,三枚薄荷糖同时弹进对方张开的嘴。"哎呀,这不是上个月偷吃祭品被逐出墨家的。。。"她故意提高的嗓音让独眼龙浑身僵直,"听说刑堂最近在找试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