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也是喜欢过他的。
但是后宫中的真情,最为廉价了,无论亲情抑或是友情。
皇帝再爱一个女人也可以舍弃她,太后也可以看着结盟的故友死在怀里。这是天底下最凉薄的地方,利益永远是逃不脱的诅咒,相悖时便反目成仇。她们为此而厮杀,再落一世炎凉。
。
待想通了这一切,她心头忽然松了,内室仿佛都亮了些。
&ldo;天……亮了?&rdo;她缓缓问道。
萧怀瑾泪光浮动,点点头。
皇后轻轻叹息了一声,天亮了,可惜她却要永远对着黑暗。&ldo;臣妾糊涂,先时做了……犯上之事,是臣妾自己有罪,与家人无关……臣妾祖父,是真正一心为社稷的,他只忠于陛下,真的……臣妾犯上得了报应,惟愿家人……平安!&rdo;
她说得很急,断断续续,固执又哀求地望着萧怀瑾,执着的目光让他无法闪避。他只好点头:&ldo;好,曹相忠心,朕都知道。&rdo;
曹姝月心下稍安,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又有了气力,断断续续道:&ldo;陛下……若要再立皇后的话……&rdo;
她知道自己不能阻拦萧怀瑾再立皇后,但她或许可以影响新一任皇后的人选。
总之不能是何家的,何家人太危险。
她想过,钱昭仪是她心腹,品级却在那里,越不过去。且钱昭仪能力不足,只能做事,不能管事。后宫交给钱持盈,必会生乱。
管事是门手段,唯有高位妃子,八夫人之中的贵德淑贤,能担得起后宫秩序。
&ldo;若要再立皇后,请您立……&rdo;
&ldo;德妃或贤妃吧。&rdo;
伴随着这句话,曹皇后叹出了口悠长的气,仿佛一生的等待都叹尽了。
这支撑着的最后一口气散去后,没有等来萧怀瑾的答复,她的眼睛便缓缓阖上了,走得波澜不惊。
独留萧怀瑾,沉默地坐在她榻前,坐了很久,背影仿佛凝固。
苏祈恩守在产房外,等了半个时辰,里面没有任何声息。他有些不明所以,悄着进来,才看见萧怀瑾背对着他在发怔。
他轻咳一声:&ldo;陛下,您请节哀,保重龙体……&rdo;
&ldo;去叫宫正司查,&rdo;萧怀瑾打断了他,仰起头,说话好像被人一刀刀插入心房,句子一断一断的:&ldo;查清楚,什么人,下手,害……&rdo;
后面的话掩进了嗓子眼儿里,在胸腔里含混着呜咽。
直到了辰时,天光大亮了,萧怀瑾才从内室走了出来。
他跨出坤仪殿的时候,身形踉跄了一下,内侍赶紧扶住了他。
见皇帝摆驾走了,等在坤仪殿外的其他妃嫔才敢散去。
&ldo;皇后娘娘,这也太突然了些……&rdo;
&ldo;方才没听医女说么?似乎是有什么蹊跷的。唉……&rdo;
&ldo;娘娘尚且如此……&rdo;
她们窃窃私语,一夕之间,后宫蓦然无主。
自然是没有什么伤感的,却难免动了其他心思。
位置高的算计着中宫的位置,位份低的盘算着该怎么站队。
曹皇后死得太突然,昨天还在针锋相对,今日就阴阳两隔,何贵妃甚至没有了什么感觉‐‐就像忽然砍掉一个人的手,他还能正常地走几步,觉不出疼痛。等过了那突兀的一瞬,才觉出生活的痛楚和异样。
走出坤仪殿时,谢令鸢走在她身侧,初夏飒飒的风,吹散了坤仪殿的肃寂和浑浊,谢令鸢似有所感:&ldo;何韵致……其实皇后本来有机会,将你置于死地的。&rdo;
&ldo;……是。&rdo;
她们都知道。
只要曹姝月临终前,栽赃一句贵妃的不是‐‐摊上了谋害皇嗣的罪名,哪怕背后有何家撑着,何贵妃也一定没有好下场。
然而皇后并没有这样做。为什么没有,谁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