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放声大笑,一夹马肚也冲了下去,大营的木栅栏已经大开,范若水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慕天的黑夜鸟速度惊人,很快的追上来。身后是数量惊人的族人,呼啸着冲进草原。
疆西原本平静的草原上顿时万马奔腾,喧闹起来。
上箭,拉弓。灰色的野兔尚不知道大难临头,仍旧以为自己能逃得过这一劫,在草原上拼命逃窜。范若水夹紧胯下的白马,绷直身子,稳稳的一箭,野兔应声倒地。白马风驰电掣冲到近前,范若水握紧缰绳身子侧俯,用弓箭轻巧的一挑,野兔就落到了自己的怀里。
跟在后面的慕天忍不住叫了一声好,紧追两步赶到范若水的跟前。范若水把野兔丢给他,慕天的马鞍下已经挂了不少的战利品,几乎都是范若水的杰作。
“你确定还不动手?再迟我发誓你永远不会有追上我的机会了。”范若水笑道,丝毫不掩饰脸上的骄傲。
慕天装出一脸崇拜的表情,“是是是,不过狩猎是要持续一整天的,数量并不一定是关键。”
范若水挑起眼角,“草原上有更值得打的野兽么?如果你能把那天的狼群算做你的成绩的话你还有获胜的可能。”顿了一下,范若水戏谑的一笑,“难不成你想屠龙?”
“屠凤到是有可能,我最英名伟大的金鹏公主。”
范若水一下子变了脸,“我不是金鹏公主。”
“你是我的水儿。”慕天一贯的笑容,掩饰了太多的情绪,让范若水觉得碍眼极了。
“我是金鹏王朝的信王苏范若水。于族的族长于慕天,我是否可以知道你这次请我来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们金鹏王朝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安定于疆西草原不跨进中原一步!”范若水正了神色,那个信王范若水瞬间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于慕天只能苦笑了,“我们还有好几天的时间,你不能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么?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你是谁?”
“于族的族长就可以这样带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他们以为自己的族长喜欢上了一个金鹏王朝的姑娘而已。”慕天看进范若水的眼里,将里面的防备一点点的融化掉。“范若水,你确定你喜欢当什么信王?”
她生长于王室,却并不是一个执着于权利的人。她渴望的是嫁给一个平凡的男人,一切的世俗喧嚣都和她无关。她就是想当一个毫无建树的庸俗女子又如何?她从记事开始,就知道金鹏王朝只有自己这一名子嗣,父王因为母亲的死而经常性的神志不清。除了忠心耿耿的宰相,所有的事情都等待她来长大承担。这几年来,她应付着繁冗的政务,数度出征。勤勉到让臣民都为父王不册立她为太子而忿忿不平。可谁知道,最不愿意坐上太子之位的人就是她自己。宰相已经不止一次说这件事情了,但她仍然心怀幻想,这次如果可以顺利的从疆西回去,她大概就要提前登上那宽敞的御座,当上两不依靠的孤家寡人了吧。
“我……没有选择的……”不知道为什么,范若水很想把自己的心事说给眼前的这个男人来听,并不是示弱,只是,也许她真的可以在这片草原上少许的放纵自己。“我又能怎么办呢?即使我知道自己心肠太软,做事优柔寡断,完全不足以承担起一个国家的重担,我又可以托付给谁呢?”
范若水苦笑起来,眼里的绝望几乎把慕天淹没其中,胸口剧烈的疼痛起来,心疼她的故作坚强,在她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过程中,没有任何的人可以给她些许的慰藉和帮助。
“范若水……”慕天轻了下自己的喉咙,突然岔开话题,“天色已经晚了,我知道的树林里有地方可以休息,我们晚上在那里过夜好么?”
范若水猛的回过神来,笑道,“只要这次能安全一些就好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妨呢?
“跟我来吧。”慕天拍了拍范若水的肩膀,朋友间鼓励的方式让范若水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板,“那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穿越一片并不茂密的树林,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慕天终于停了下来。
范若水一边应付着令人头痛的枝杈,一边问道,“我们一路都可以看到很多族人,进了这片树林这么久怎么都看不到人呢?”
“因为这里是禁地。”
“禁地?”范若水这才抬起头。
前方树林的掩映之下,一片断壁残垣赫然矗立在那里。朱红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藤,岩石上因为大火而留下的焦黑痕迹依然清晰可见。尽管如此,这并不能隐藏它曾经拥有的壮阔和辉煌。
范若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里是……”
“于族以前的王城。很漂亮是不是?”慕天笑出了声,却让范若水觉得有些阴翳,天色渐渐的暗下去,树林里有不知名的鸟儿聒噪的叫起来。
慕天没再说话,催马走了进去。穿越了大片的废墟,中间残留的部分似乎只是当中央皇宫的一角。从残留的花纹和结构来看,到有几分像自家后宫的模样。
踏过一片片的焦土,范若水的心也一点点的冷起来。她知道于族当年是被迫迁出疆西草原的,而原因追根到底仍是和她有关。她在很久之后才明了宰相那句“不得再入中原一步”对于于族来说究竟意味了什么,也终于理解“要为自己做出的每件事情负责”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重建王城?”范若水终于说出自己心底的疑问。那么多的族民以帐篷为家,完全没有一个大族的样子。
“大仇未报,家园也还没有完整,我们有什么脸面回到这里?”
范若水胸口一滞,却是再也接不下去。她都快忘了,他们有仇,那他对自己说的算是什么?镜花水月空中楼阁,虽然范若水没认为自己会当真,但是……
辗转来到一座废弃的院落,空地中间的一株粗壮的合huan树几乎遮住了整片天空,正值初夏,虽看不见满树粉色的轻盈花朵,那股清香却在空气里飘散开去。慕天下马拍拍马的屁股让它自己找吃的去了。范若水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这黑漆漆的地方,说不害怕一定是假的。当年这里似乎是后宫的一个小院落,且很幸运的躲过了那场灭顶的大火。慕天推开其中的一间房门,摸出火折子点燃了灯。范若水很惊讶的发现这里陈设一应俱全,整洁如新。
范若水还不及开口相问,慕天就已经一边收拾一边解释,“这是我当年的房间,我经常会来这里,所以经常派人来这里打扫。”
“坐啊,站着干嘛?”慕天看见范若水站在屋子中央有些手足无措,忍不住笑起来,“你在害怕?”
“没有!”范若水涨红了一张脸,却知道这在慕天眼里一定又是欲盖弥彰的表示。
“这世上没有鬼,是你自己的心理有鬼。”慕天神色一转,突然又冷笑,“放心,这里的冤魂不认识你的。”
范若水赌气的往床上一坐,她不知道于慕天带她到这片废墟到底要干什么,这场悲剧明明不是她单方面的责任。范若水很想反驳几句,抬眼却看见于慕天盯着墙上的一把宝剑出神。仓啷一声,宝剑出鞘,一道银光映亮了范若水惨白的脸。身子下意识的颤了一下。于慕天看着手中的宝剑出神,半天没有声响却让范若水一阵阵的心惊肉跳。范若水刚想试着叫他,却又见于慕天将宝剑横于胸前,“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和我一起去京都接受册封的那名长者?那是我们的博格长老。”
范若水点了点头,她记得那名老人,还曾经万分的羡慕于慕天能被那样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