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罗伍月突然出现在东监门口,东监原本热闹的牢室突然凝固了般沉默了。压抑的空气中只听得到罗伍月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一片死寂之中,格外突兀。显然,女囚们仍旧无法从害死亚姝的事情上原谅她,甚至有的女囚轻声冷笑,眼神却如同火炬般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的身体烧尽。罗伍月是个聪明人,早就预料到会如此,特地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更怕不慎因为天然的或者人造的路障而摔倒,沦为他人笑柄。
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喊道:“财神开到,禄星高照!来来来~下定离手!买大开大是你祖坟青烟高,买大开小怨不得别人只怪你命里不带黄金!”听到这声音,罗伍月眼皮一跳,嘴上的笑虽然更浓了,上前亲昵的一声唤“南狼妹妹”,心里却是更加防备的紧了。这个在她眼里从来沉默诡异的南狼,忽然的倒戈于左盈本就让她摸不着头脑,如今又忽然如此泼辣,端是让她心里没来由地一慌。
“盈姐姐,这监里怎么突然就安静了?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煞星?”西虎细声细气地笑着说,却也不看罗伍月一眼。
罗伍月头开始疼了。“西虎妹妹,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该在西……”一个间字还没说完,肩膀一沉,一回头竟是柳刍笑咪咪的扒着她的肩膀。
“伍娘,别见怪。我今个手痒,眼瞅着凑不着人,刚巧着左盈这有人,我就带着局带着西虎来了。又一合计,咱开赌玩这个总不能落了伍娘你吧,就随便整了个理由把你给忽悠来了,你可不能因为这跟我置气啊~”柳刍说的极是诚恳。
现在不只是头疼了,手开始疼了——想赌了!罗伍月现在是两边矛盾,一边是呆在东间这地方瞅着这群人,她心慌;另一方面,她眼看着那石头骰子眼珠子都挪不动了。赌这个东西对于罗伍月,无疑于日月之于花草,花草无日光不活,罗无赌则不生。真的是赌!听着那骰子摇晃的声音,罗伍月仿佛看见了一座座的金山银山……
“呵呵,大!稳了,稳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左小吟瞥了罗伍月了一眼,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一开拔,就是大。左小吟一边拢着桌上的碎银子碎金子,一边招呼着眼里放金光的罗伍月,“伍娘,您来~”她冲着罗伍月友善的招手,“久闻伍娘一手好赌技,一直就没见过。今天逢了柳大人做东,咱也想让伍娘赏脸赐教。”
看着左小吟那热忽劲,罗伍月心里不屑一顾的暗骂,贱丫头,上次把老娘整的要死,这倒记起老娘了?一转眼又看一桌子人都在看着自己,当真是让罗伍月感到骑虎难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怎么也不能驳了这群人的面子,再说已经多日未碰赌博二字,心中饥痒难耐,向赌桌走去。哼,你左盈做账嫁祸再怎么厉害,今天在赌桌上让老娘碰见了,非叫你们几个输的连裤子都穿不上。想到这里,罗伍月心中更加激动,三步并作两步,匆匆坐定。
几局下来,桌上财物,大半已经划给了罗伍月,按说罗伍月素来聪明,应当知道在别人地盘的规矩,可偏偏是这个赌,她罗伍月就是傻得让人忍不住捅几刀子才舍得罢手。旁边围观的众女囚,脸色也纷纷阴沉。桌上几人,南狼苦着脸直咽嗓子,一直不断有说有笑的柳刍,脸色也是越来越凝重,西虎和左小吟稍好,脸色也微微有些发苦。
“月姐名不虚传,寥寥几盘,已经把我们打得丢盔卸甲,佩服佩服。”
“哈哈,西虎妹妹这话就不对了,伍娘之所以能够手风顺利,一来是各位纷纷照顾,而来还要拖了盈姐姐的福。”
“伍娘哪里话,都是自己人,谦虚什么,时候不早了,这样吧,我们认输了。”
罗伍月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示。威般的环顾四下……包裹了钱财,起身欲走,忽然听见啪的一声!
在所有女囚眼里一直话少到诡异安静的南狼,此刻却是一拍桌子:“罗伍月!东监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别仗着自己会赌就在这里就嚣张!我不吃你这套!”说着,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个玉坠,大约四个铜钱的大小。玉坠光泽内敛,色泽纯正,最奇的是玉身碧绿,却泛着幽幽蓝光,观之已觉其凉,玉心汇与中下方一点,极为浓郁,整个玉佩上千丝万缕的光辉与颜色似乎都是由那个点生发出来的。南狼一咬牙,眼睛里已经全无人色,活脱一个赌场中赌红了眼的亡命之徒,一字一钝地说道:“看见了吗?这可是最最稀罕的凝湛璧,铜钱大小的一块,市面上卖到千两乃至万两银子不等,这块玉从色泽光亮来说都是万里挑一的精品,玉心凝辉、成色如水、瑕理几不可见,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不如就用这个下注再开一盘如何?罗伍月?”
左小吟跟西虎都是大惊失色:“南狼,你……”
罗伍月心中已经顾不得其他,一门心思都落在那枚宝玉身上,她罗伍月也是风月场里的行家,对于古玩玉器平日里也是多有钻研,深知这号称“天下奇玉”的凝湛璧的价值,赣国开国皇帝纪长川当初就是靠着意外发现的一处湛石矿而获得的万千财富,疏通关节,上下打点,置办兵马,修铸兵器,终成大统。今天这玉离自己仅仅一步之遥,自己是混迹赌场多年的老油条,而对方不过是一个小小新手,赌博之事,最忌冲动,而现在南狼完全一副不要命的样子,不是完全任自己宰割?想到这里,罗伍月心中一阵狂喜,然而她也知道,南狼既然肯出这价值连城的坠子,肯定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心思……
“好吧,我答应你,怎么赌?”
“很简单,我输了,坠子归你,你输了,盘面清零。”
“哈哈,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没有了先前叫喊的喧嚣,每个瞬间都被延长。喀啦喀啦,色子在竹筒中来回摇动,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收在了这一个小小竹筒之内……定!
这一局,南狼压大,罗伍月压小。
“稳了!”
“稳了。”
离手,开!
三个六!不能再大的大!
南狼混身紧绷的线仿佛一下断了,瘫坐在椅子上呼吸都有些喘的看着罗伍月冷笑。
什么?这怎么可能?!罗伍月睁大了眼睛。三颗色子一共转了八八六十四次,碰底壁四四十六次,侧壁六六三十六次,顶壁十二次,按理说,三壁负总,个数为零,小大分明,十之八九。这局小的局面甚好,几近必胜,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无论如何,那块凝湛璧,老娘今天是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