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忧沉默了一下,方才低声说:“嗯,我尽快。”
陆忧确实也没有让齐云等太久。等他擦干净手抱着书本匆匆下楼来的时候,齐云还没有在手机上打完一局植物大战僵尸。陆忧走到齐云面前,也不说话,只是朝自习教室的方向呶了呶嘴,然后一扭身走在前面。齐云抱着书本,紧走两步跟上他。
两人肩并肩走着,随意地说着一些与功课有关的话题。大四的考试季即将到来,陆忧对齐云说话时不时地审察着她是否掌握了几门课的知识点,齐云一边应付得头疼,一边却又忍不住对陆忧以这种方式表达他对她的关心而感到窃喜,看来他们冷战了一个多星期,可是他从心底丝毫没有放弃她。齐云得意地想,只要他不放弃她,她自己会缠住他,他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
大四的第一学期期末考完毕就面临实习,所以他们在一起自然也聊到了实习的问题。关于实习单位学校也有指派,不过指派的多半是不太理想、或者是毕业之后根本没机会挤进去的单位,也没有实习工资可言;他们年级里有办法一点的同学都会自己找实习单位,在实习期内能拿到一点补贴倒是小事,关键是自己找的实习单位往往专业对口、单位本身也有招人意向,往往实习期就是双方心照不宣的考察期,如果实习期表现得好,则大有可能毕业后就留下工作。
自从高校扩招以后毕业生大量涌现,人浮于事,仅凭一张大学本科文凭就轻易搞掂一份好工作的年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大学一毕业就失业的人多得是,很多本来还算优秀的学生怕沦落到失业队伍中去,于是就考研、考博,一直读成圣斗士。可凭着陆忧的家境使他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而齐云则是懒得读太多书,再加上母亲大人也有女孩子书读多了会变呆不容易嫁的论调,所以两人此时考虑实习问题正是恰逢其时。
正好刚才陈叔叔带来了好消息。他入股的一个新兴建筑公司,最近需要招两名项目经理,说是项目经理,其实无非是跑跑建筑项目的前期筹备,工作比较容易上手,待遇在实习生工资中可称之为优厚了,唯一的缺点是上班地点远离闹市区,在附近某以工业区发达、荒凉土气著称的郊县上。不过齐云觉得陆忧不会在乎,只要陆忧不在乎,她也不在乎。
果然齐云刚一提,陆忧就忙不迭地打问此事,语气不但很感兴趣,而且显得大为兴奋。齐云隐去了这位介绍人陈叔叔便是安排她豪华生日宴的那一位叔叔的背景,只是故意皱着眉头说了些这个实习单位周边环境有多不好,生活多么枯躁无聊的话,结果当然如她所料,陆忧一点也不皱眉地一一应承下来,而且实心眼的他相信了齐云所说的——这家单位真的是因为地点偏、工作环境差,所以招不到城里的大学毕业生去实习。
齐云抿嘴一笑:“那么就说好了,我们两个一起去实习?”
“你也去?”陆忧惊讶地张大了嘴,想了一想,才点着齐云的额头说:“你不要三天半新鲜劲儿,觉得我要去,你也偏跟着去,到时候再受不了无聊,哭着跑回来。”
“你能去,我干吗不能?”齐云轻轻嘀咕,“再说,一个人去是怕受不了无聊,两人个作伴,可还有什么无聊的?”
陆忧低着头走路,半响没有说话。齐云以为哪句话又惹恼了他老人家,把手放在陆忧面前轻挥,“嘿!想什么呢?”
他们正好走过学校里的小花园,陆忧一把扯住齐云的衣袖,把她扯上了花园的小径。
他毫不温柔的揪扯着,齐云挣扎着,半推半就地跟他走进学校的小花园。因为冰天雪地,夏天常藏在花园角落里那些卿卿我我的情侣一个也不见,可景色也萧条到没有任何东西可看,除了一些枯藤败叶之外,就是花园尽头仰着铁栅门而立的一个被寒冰封住的喷水池。
齐云刚想问陆忧在发什么神经,可是一抬头,竟然看见他满脸感动的神色、温柔而茫然地看着自己,齐云心一动,突然就说不出话来,只是怔忡地瞅着他。一阵寒风吹过来,齐云微微打了个冷战,陆忧立刻站到风来的方向,用他那并不壮实的身体替齐云挡住风。
陆忧讷讷了半天,才说:
“齐云,谢谢你。”
齐云耸耸肩:“别客气,只是举手之劳。再说那家公司虽然不错,可工作环境确实艰苦了点儿,我们这两名年轻有为的优秀毕业生肯去实习,也算他们烧了高香!”
陆忧叹口气,
“不是为这个。”
齐云愣了一下,抬头望着陆忧。见他目光温柔地盯着自己,心中一暖,轻轻地点了下头。
陆忧揉了揉冻红的鼻头,仔细思索了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齐云,我的生活可能要比你想像的还……艰难。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你吃了不少苦;更糟糕的是,以后可能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仍然不能保证不让你吃苦……”
齐云咬着下唇,轻轻地握住了陆忧的手。她也温柔地道歉:
“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好。”
陆忧摇摇头,
“齐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的一句话,让齐云心里又甜蜜,又感慨,又委屈,各种澎湃的情绪涌到眼眶那里,眼眶感觉又酸又紧。她不想流泪,怕眼泪暴露了自己的脆弱,也怕她一流泪会使陆忧更加难过,可是却怎么忍也忍不住,泪水像一眼小小的泉水似的,汩汩地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
陆忧轻轻伸出手,庄严地将齐云揽进自己胸前,让他靠着自己的怀抱抽噎,又缓缓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齐云突然想起自己背包里的那两小瓶红酒,灵机一动,推开陆忧,转身去翻自己的书包。
她对陆忧笑眯眯地做了一个鬼脸:
“来,干上一杯!我俩说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陆忧看着齐云从书包里竟然掏出一瓶包装精美的红酒来,惊讶得眼睛都直了。自己刚才许诺要一辈子对她好的女孩,总是有出其不意的小动作,显得多么古灵精怪和不可思议,呃……他是不是还不够了解她?
可是在他更了解她以前,就已沦陷于她甜蜜的陷阱,他现在心头暖暖的,只装着她的娇憨与温柔。齐云夺过陆忧手中准备带去自习室的喝水杯子就要做为倒酒的容器,他本想数落齐云胡闹,还是学生喝什么酒呢。可是转念想想,他们两个都在这寒风中站了老半天了,就喝两口酒暖暖身子也是好的,以前大伯冬天上山捡柴禾,听说都是喝酒御寒的。
更何况,刚才他看见她的眼泪,心中的滋味竟是那样的酸涩,就像被人撕扯着,他舍不得再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