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傅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寿康宫忽然出事,这主仆三个又忽然出现在此时此地,若说事情与她们无关,真是傻子都不会相信!
那逃离东宫,逃离太子只是顺带的,要连夜带什么东西出去,才是她们主仆真正的目的了?
傅烨想着,又淡声问了许夷光一句:“不知道画眉姑姑可有话说?若是没有,本将可就只能得罪三位,让人搜你们的身了!”
许夷光浑身冰凉,好容易才挤出了一句:“奴婢不懂傅大人的话,更不明白傅大人为什么要让人搜我们三个的身,我们可不是您的犯人,不是您想搜身,就能搜身的,您不看僧面,也该看佛面才是。”
傅烨冷声道:“画眉姑姑真不明白我的话?那看来我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若她只是想要逃离太子的魔爪,他自然愿意帮她,哪怕事后太子知道了会大发雷霆,他也无怨无悔,可若她还打着旁的主意,他便无论如何也不能心软了,不然连累了家族和亲人们,他就万死也难辞
其咎了!
许夷光也知道到了这个地步,想让傅烨再放她们主仆一码,已是不可能了。 可仍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因压低了声音,期期艾艾的道:“奴婢真不明白傅大人的话……不然,请大人借一步说话儿?”说完,拿哀求的目光看向傅御,很快眼里便水光闪现,越发显得可怜,也越发的楚
楚动人了。
傅烨哪里抵挡得住,毕竟他想许夷光早不是一日两日了,虽心里知道不应该,情感还是抢在理智之前,点了头:“行,我们……就借一步说话。”
‘我们’两个字在舌尖绕过,愣是让他感觉到了一丝缠绵的意味来,又禁不住苦笑。
许夷光于是与傅烨到了一旁,因知道如今唯一能指望的,便是傅烨的善心了。 所以张口便哀求道:“我不知道寿康宫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主仆之所以能到这里,真是太子妃娘娘帮了我,你也知道我回京的第一日便进了宫,至今连宫门该怎么走都不知道,更别提手下连一个可用的
人都没有了,我就算有那个心,也得有那个能力才是啊。” “何况我也不敢有那个心,我如今只想早点出宫,早点回张掖去,与我的孩子们团聚,求你、求你看在我两个孩子身上,好歹与你流着一部分相同的血的份儿上,看在往日、往日不管是善缘还是孽缘,
不管是什么情分,但终究多少也有一二分情分的份儿上,今日就放我一马吧,我一定会一辈子都记住你今日的好,便这辈子报不了,下辈子也一定会结草衔环相报了,求你了……”
本来只是想假哭一通,引得傅烨怜惜心软之下,指不定就放了她走的。
想到自己连日来的步步惊心,还一度差点儿丢了性命,再想到燿哥儿与燃哥儿如今不知道怎么样了,若是此番自己和傅御都遭了不测,他们那么小,可要怎么办……真是心都要碎了。
眼泪也再也控制不住大滴大滴的落下,真个伤心起来,哪还顾得上去想什么怎样哭才最美,才最有可能打动傅烨?
却不知她哪需要哭得美才能打动傅烨,她只要哭了,就足够让傅烨手足无措,百炼钢立时化作绕指柔了。 忙忙说道:“你别哭啊,我、我、我不是不想放你一马,实在是兹事体大,我不敢冒这个险,因为一旦出了岔子,府里上下那么多口人,还有更多无辜的人,都将受到牵连,甚至是遭受灭顶之灾,如果
我只有一个人,我一定毫不犹豫,可我不是一个人,我不能那么自私……” 话没说完,已让许夷光哽咽着悲愤的打断了:“你不能那么自私,那我就活该被你们这么对待吗?活该被数度谋害,活该数度九死一生,活该与丈夫儿子都已经躲得远远的了,还是躲不开,还是要被千里迢迢的弄回来,受尽屈辱,朝不保夕吗?你口中那些人无辜,我难道就不无辜,我的孩子就不无辜?是我要你喜欢我的吗,又是我要太子对我势在必得的吗?我躲你且来不及了,太子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更是新近才知道,你平心而论,难道最无辜的不是我吗?” 越说越是气愤,“却生生要承受你祖母、母亲还有皇贵妃的怒火,当初在行宫那次,我是如何九死一生的,你分明亲眼所见,难道已经忘了?当初我去保定回来,在路上遇险,亦是你救的我。你亲眼所见的便有两次了,你没有亲眼所见的还有多少次,可想而知,如今我不拼了命的逃出去,难道真留在宫里等到被太子厌倦了之后,再被皇贵妃赐死一次,再被皇贵妃灌一次鹤顶红吗?算了,多的话我也不
想说了,你要拿下我,就只管拿便是,求生不容易,求死难道还不容易吗?只我至死都会恨着你,生生世世都会恨着你!”
傅烨被说得满脸的羞愧,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他以为只有太子才是罪魁祸首,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是祸首之一,或者说不是他没想到,只是他从不敢去深想而已。 那就怪不得四叔无论如何也要与家族亲人决裂了,夷光是他最爱的人,他们这些所谓的“亲人”却一次次的想要置她于死地,甚至想要置他的孩子和他自己于死地,这样的亲人与家族还留着做什么,关
键时刻插自己一刀,就譬如此次吗?
关键错的明明不是夷光,不是四叔,而是他,是太子,结果他们却都至今高高在上,逍遥自在,受害者却举步维艰,前路艰险,她不拼了命的逃,不想尽一切办法自救,还留在宫里等死不成! 许夷光余光觑见傅烨动摇了,哭着继续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想为自己挣出一条生路来有错吗?我救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却落得不得善终的下场,你又忍心吗?你若不想
我死了变成鬼都恨你,就放了我,不然,我索性死在你面前算了,也省得再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一面说,一面已拔下发间的长簪,抵在了脖子上,咬牙道:“你是知道我的,自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到底要不要放我走,你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