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梁令宁的有情有义与雪中送炭,也未必就只是因为颜曦念及与许夷光多年的姐妹情分,劝了他。 亦未必定北侯就不知道,不过是想两边都留退路,若成功了,梁令宁是定北侯府的二爷,定北侯府自然跟着鸡犬升天,若失败了,也大可说是梁令宁的个人行径,定北侯府根本不知道,便能将整个侯
府都摘干净了,政治的丑恶与残酷,由此可见一斑。
傅御心里虽有些不赞同老镇国公与镇国公父子的行径,亦对定北侯府感观复杂,却也知道今日换了自己是他们,只怕亦会做同样的选择。 原因无他,两家都是那样大的家族,有那么多亲人族人,老镇国公父子与定北侯便是那顶梁柱,既要保家族亲人安居乐业,更要保镇国公府与定北侯府代代不衰,心可不得比寻常人更硬,计较得失更
多么? 遂不再多说此事,只与许夷光道:“所以我待会儿出了门,就得大局已定后,才能回来了,敏敏,你千万照顾好自己,我也会留人保护你的,一旦城中乱起来,任何身外之物都不要紧,只有你的安危最
要紧,记住了吗?你也不必担心我,只要你好好儿的,我便定会好好儿的,我们过几日还要一起回张掖去,一家团聚呢!”
许夷光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又岂会不知道这不过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前的表面平静?而且这平静只限于他们家里,外面这会儿必定早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今夜的那场大战,也注定凶多吉少。
心里真是万分的担心与不舍。
却也知道到了这个地步,傅御已是退无可退,惟有迎头而上了。 不然若是己方胜了还罢,大不了傅御便分不得功劳而已,可若是己方败了,太子真当了皇上,等待他们一家的会是什么,可想而知,自然还是得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为自己拼出一片天来才是
。 何况傅御身为军人,也断不肯同意临阵脱逃的,他少年名将的傲气不允许他这么做,他浑身的傲骨也不允许他这么做,她更舍不得如此侮辱他……只能选择相信他,相信他定能攻无不克,马到功成,只
能在家等他平安凯旋了! 傅御见许夷光一直不说话,只眼圈慢慢红了,知道她放心不下,伸手揽了她在怀里,低柔道:“敏敏,不要担心,这样一场仗于我来说,实在微不足道,我定能平安归来,以后也定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
,不再骨肉分离的。便是岳父岳母处,我也留了人,等闲出不了事,你且放心吧。” 可惜因为敏敏忽然“失踪”,太子大怒,已经着人暗中盯上了永安伯府,如今的局势又半点岔子出不得,以免打草惊蛇,不然便能把岳父岳母和崧哥儿一道接过来陪伴敏敏,既彼此能有个照应,也能让
敏敏安心了。 许夷光点点头,低声道:“我自然相信你,只关心则乱,还是免不得担心,不过师叔与娘有人保护着,我便能安心了,回京这么久了,却只见过师叔和娘一次,连话都不曾好生说得,他们还不定怎生的
为我担心呢。”
傅御道:“明日你就能回去见他们了。”
许夷光“嗯”了一声,想着傅御还没吃饭,忙把担心与愁绪都先压下,叫起大暑来,“……怎么饭菜还没来?”
大暑在外面应了,很快便端了饭菜进来摆好,却是饭菜早已得了,只她在外面觑得将军与夫人在说体己话儿,不敢贸然进来打扰而已。
一时饭毕,时间紧急,傅御却是不能再多留了,只得把许夷光又紧紧抱了一回,再四保证自己一定会平安凯旋后,方转身大步去了。
余下许夷光彻底看不到傅御的背影了,方任眼泪落了下来,希望这一次,是他们最后一次不得已的分离了!
但很快,许夷光便擦了泪,不再哭了,她的丈夫很快就能平安凯旋,他们一家以后也不必再担惊受怕,骨肉分离了,分明是好事,她有什么好哭的?
她该笑才是!
如此到了傍晚,许夷光虽不停的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停的告诉自己要镇定,还是免不得坐立不安起来,月黑风高杀人夜,很快天就要黑了,恶战也即将开始了吧?
大暑见她心神不宁,有意引她说话,道:“夫人,听说今儿街上的人比平日少了好些,这会子泰半大户人家也早已关门抵户了,看来,京城果真自上而下便没有笨人啊。” 许夷光心不在焉的应道:“满大街的戒严,京城的百姓又见多识广,改朝换代的大事更是经过见过了不知道多少遭,自然比别处的人都敏锐,何况人都有个从众心理,见一家人紧张还撑得住,见十家人紧张,纵不知道原因,只怕也撑不住要跟着有样学样了。至于众豪门大户,谁家没有不为人知的消息渠道呢,自然知道得更多些,那便更得小心谨慎,明哲保身了,有‘富贵险中求’的,自然也就有‘小心驶得
万年船’的。”
当然,也有“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譬如镇国公府,端看当家人都怎么想,怎么决定了。
大暑点头道:“还是夫人会举一反三,我再想不到这些的。”
许夷光白她一眼,“你拍我马屁就拍吧,能别拍得这般露骨吗?你不脸红,我都要脸红了。对了,你不是说托了人打听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如今的处境吗,有消息了没?”
大暑吐了吐舌头,笑道:“夫人心里知道就行了,干嘛非要说出来?暂时还没有消息,夫人再等一会儿吧。”
话没说完,就有婆子进来说外面有人找大暑,大暑估摸着是有消息了,忙与许夷光告了退,风一般跑了出去。
很快又风一般跑了回来,笑着与许夷光道:“皇后娘娘虽吃了些苦头,太子妃也被看守了起来,但倒是听说至今都活得好好儿的,夫人只管安心吧。”
寿康宫出事的消息传开后,太子第一时间赶了过去,见所有人包括方皇后都昏迷不醒,倒先没怀疑方皇后。 还是等稍后知道了许夷光让太子妃给放走了,想着绝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寿康宫出事和许夷光失踪同时发生,当中一定有关联,才疑上了方皇后,更疑上了许夷光,因为那些昏迷的宫人们颈间的针眼,除了许夷光,他实在想不到第二个嫌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