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当下便气得砸了茶盅。 偏方皇后与所有宫人都还没醒,他既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出不了气,只得喝命左右把寿康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又骂了一通‘再不许有任何差池,否则孤便砍了你们所有人的头!’后,怒气冲冲的
回了东宫去向太子妃兴师问罪。 太子妃早想好了说辞的,一见太子怒气冲冲的过来,先就跪下哭起来:“臣妾也是见殿下把那许氏当眼珠子心尖子一般,听说为了她,还连母妃都能违逆,怕将来……再没了我们母子的立足之地而已,
何错之有?若只是臣妾一个人,屈居人下也没什么,可翀儿却是臣妾挣命才生下的孩子,是殿下的嫡长子,臣妾如何舍得委屈了他,所以殿下就算再恼再怒,臣妾也是绝不会认错,绝不会后悔的!” 见太子脸色越发难看,心下痛快,嘴上却继续哭道:“何况臣妾听说许氏根本不愿意跟从殿下,一心记挂着傅将军与他们的两个孩子,这强扭的瓜不甜,殿下又何必非要强人所难,也为难自己呢?天下间的美人儿这么多,等将来……更是殿下想要多少便有多少,臣妾也自来不是那善妒不容人的,将来殿下只管选秀选美便是,臣妾定会把新人们都照管得妥妥帖帖,绝不叫殿下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殿下就别
再想着找回许氏了,好不好?”
太子不防竟是太子妃因妒生恨坏的自己的大事。
到了这个地步,哪还是许夷光愿不愿意跟他的事,是她和方氏那不识趣的老妇也不知道有没有暗度陈仓,会不会坏了自己的大业啊,谁能想到他前防万防,还是防出了事来! 只太子妃是原配嫡妻,昭告天地太庙册封了的太子妃,又给他生了嫡长子,与姬妾和其他女人自然都不一样,无论如何也要给她留几分体面,何况太子还多少有几分心虚,这无论是夺人臣妻,还是肖
想嫡亲舅母,可都不是什么光彩事。
于是心虚变成了羞恼,羞恼又变成了怒,厉声叫了“来人”,便要打杀太子妃的两个贴身女官,亦即昨夜假扮许夷光与大寒的那两个女官。
太子妃自然不肯,自己的心腹都护不住,她这个太子妃还当来做什么?何况这样明知凶多吉少的差使,两个女官也是一口应下,不是出于对她的一片忠心,还能是什么?
她们既那般忠心,她自然更不能言而无信,说什么也定要护住她们了!
遂与太子据理力争,争不过了,便开始哭,又打太监们,口口声声:“你们今日想打杀画眉春燕,除非踏着本宫的尸体过去。”
又说太子,“殿下怕是早就想治死臣妾,好为您心爱的人儿腾位子吧?那殿下光治死了臣妾怕是不够,还得连翀儿一并也……不然将来岂非后患无穷?那臣妾就真是要佩服殿下了,竟比老虎还要凶狠!”
太子妃在太子心目中,自来都是温柔贤德识大体的聪明妥当人,几时见她这般撒泼过?
一时气极之下,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适逢有太监来急报靖南侯进宫了,立等着见太子,太子亦满心的烦乱,知道此时自己更得倚重靖南侯,遂怒气冲冲的扔下一句:“把太子妃的寝殿给孤守好了,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出门半步!”
拂袖而去了,想着等大事了了,再一个一个的收拾这些个不听话的女人也不迟!
“……那皇后娘娘后来醒了没?太子与皇贵妃又给了她什么苦头吃呢?”许夷光听得太子妃只是失去了自由,松了一半的气,又问方皇后。 大暑见问,忙道:“皇后娘娘许是体弱,等所有宫人都醒了后,依然未醒,太子不得闲,便是皇贵妃去的寿康宫审问,本就对皇后娘娘不恭不敬了,如今又恼皇后娘娘必定背后算计了他们母子,越发怒上加怒,竟……竟让人用凉水生生泼醒了皇后娘娘,待质问过皇后娘娘一番,却什么都没问出来后,还让人拿针扎了皇后娘娘的十指,说娘娘既爱与夫人狼狈为奸,行苦肉计,那便让她尝针扎的滋味儿尝个
够……”
十指连心,方皇后当时有多痛,可想而知,但再痛只怕也敌不过心里的屈辱。
许夷光想着,忙道:“后来呢?” 大暑道:“后来皇贵妃见皇后娘娘痛得满头大汗,脸都白了,却还是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求饶,反倒没辙,只得暂时命人把皇后娘娘关起来,赶回乾清宫又守着皇上去了,想是打算事毕后一并算
总账呢。”
许夷光吐气道:“只要皇后娘娘人还活着就好,过了今晚,到底谁为刀俎,谁为鱼肉,可就说不好了!”
她受的那些委屈,定然都会加倍的讨回来,方皇后受的屈辱,自然也是一样!
大寒则叹道:“真是难为皇后娘娘了,她尊贵了一辈子,谁知道到老来,却被皇上连累,生生要受这样的折辱……好在今夜过后,必定一切都好了,咱们将军亲自带兵,岂有打不赢的?”
主仆三个正说着话儿,就听得外面隐隐有人叫道:“走水了——”
都是心里一惊,许夷光忙起身去了院子里。
就见天不知何时已经黑了,越发衬得远处冒起的滚滚火光触目惊心。
跟在许夷光身后的大暑垫脚眺望了一回,低声道:“夫人,那方向是皇宫所在的方向,应当是宫里咱们的人行动了。”
许夷光沉沉点头:“这么高的火光,定是高处的屋宇起了火,除了皇宫,还能是哪里?”
终于开始了……虽她自来都不信神佛的,这一刻,也禁不住想要双手合十,往西朝拜了。 大暑又道:“夫人,咱们且回屋里去吧,镇国公不是说了,五城兵马司的人由他亲自去联络吗?只要五城兵马司的人开了城门,让将军和神机营的兵马长驱直入,再有咱们宫里的人里应外合,自然便能
马到功成了。” 许夷光片刻方“嗯”了一声,知道自己在院子里站着也是白站着,什么用都不顶,只得回了屋里去继续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