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霆心情好了,顾行之就不那么美妙了。
他坐下没多久,崔珣就向他发难了,而今顾行之身上缠着两桩麻烦事,一件事关贺兰妙容,一件事关横死的寡妇。
顾行之觉得冤枉的是,他自己与寡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对方的死和他无关。
至于她肚里的孩子,顾行之可以肯定不是自己的,他明明在这方面很小心的,怎么可能让一个平民女子有孕?
贺兰妙善那是个意外,他可以让人盯着寡妇,甚至威逼利诱,强迫对方吃药避免有孕,轮到贺兰妙善就没办法那么做了。
而且贺兰妙善往常在他跟前都表现得十分听话乖巧,他早先就说过不要弄出孩子来,是以贺兰妙善也常常会当着他的面,和一些避免有孕的汤药。
而她吃了药还能有孕,就说明她摆了他一道。
或许那些药不仅避不了孕,还是专门养护她身子的。
顾行之越想越窝火,他要是知道会酿成这样的后果,当初说什么也会在这方面更加谨慎一些,不会轻易相信妙善的话。
顾行之阴着脸思量,崔珣对他黑沉如水的脸色毫不畏惧,甚至根本不关心他心中的烦躁,只是一味地逮一个怼一个。
对顾行之,他批得他猪狗不如,“当初我是不在京畿,没有参与你二人的亲事,但我信我阿翁,他给我阿妹定了门好亲。外人看来,你顾行之是有几分能耐,出身好,有权有势,不缺前程。可谁知道你敢这么轻视我阿妹?虽食色性也,可君子好色不淫,你不仅好色成性,你还□□卑鄙!”
他骂他时,顾乘章的表情已然不大好看了,吊着眼皮冷视着崔珣。
顾乘章:“贤侄这话说得未免也太严重了些,亲事都是两家相看好,才有了媒妁之言,既无逼迫,又无深仇大恨,而今这又是想要反悔了?”
崔珣呵了一声,他动了动,故意拂了下衣角,以示他的清高冷傲,看顾乘章与顾行之父子二人的眼神都透着孤绝的冷淡睥睨。
这当然引起了顾乘章的不满,顾乘章一直在等崔家的长辈来谈小辈的事,毕竟顾行之是男子,他不吃亏。
可崔家很稳得住,就连那个只会惺惺作态的崔崛,他都没特意跑来说道。
这是都在等顾家做决定,两方都不好得罪,顾乘章便想着崔家跟容家先闹起来,等了这么久,结果却只有崔珣代表崔家替崔樱做主。
这样一比,着急的就不是崔家,而是他们顾家了。
“倒不是反悔。”
崔珣放下茶盏,“应该说‘后悔’才对。我崔氏是什么样的人家,伯父应该清楚才对,我家嫡女,多少人家求不来的女子,做区区顾行之的新妇正妻,绰绰有余。阿樱秀慧端方,娶了她,令郎该觉得脸上添光才对,可我阿妹才进门多久,顾行之就弄出了‘奸生子’,我阿妹不仅得不到珍惜,如今还被人打着‘平妻’的主意,想与她平起平坐,哪有这种痴心妄想的好事?”
“恕小辈说的话虽然逆耳,但这都是忠言,还请顾伯父见谅。”
顾乘章眉间阴云布满,正想让崔珣闭上他“忠言逆耳”的嘴。
崔珣忽地很寡毒地笑了下,语速飞快地道:“接下来我可就直言了,有人想享齐人之福,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我崔氏嫡女作为正妻,只有一个,从前是,将来也是!少拿劳什子‘平妻’糊弄崔家,妻是妻,妾是妾,哪来的平起平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有这种想法的,打着这种旗号的,多数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一块丑陋的遮羞布而已。我把话放在这,这也是我们崔家的意思,要‘平妻’没有,要么贵府纳妾,要么就是和离!”
纳妾?顾乘章对崔珣掷地有声的话感到不可置信,他差点想敲开这崔家子弟的脑子看看他是怎么想的,竟然敢当着贺兰霆的面,暗指要让贺兰妙善做妾。
那是公主,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容家也不是全无势力的人家,当家的是比不过崔家的崔晟,但那也不是轻易糊弄之辈,私下各有各的势力,各结各的党。
崔家敢提让公主做妾,那就是打着要跟容家对着干的主意了,这是连宫里也不放在眼里?
都说文人气性重,根骨比旁人都清高几节,崔家的难道都这么死脑筋?
顾行之:“我不要和离。”他突然插话道。
“我也可以不娶妙……”
“阿行!”
桌子被扣响,顾乘章先未对崔珣回话,而是让顾行之注意些别乱说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要听听贺兰霆怎么说。
“刚才讨论得过于激烈,我等都疏忽了太子殿下还在。殿下朝会结束之后,从圣人那里过来,专门带着圣意来的顾家。不若,请殿下公道地说几句,大家不妨都听听。”
崔珣终于知晓为什么贺兰霆会讨厌外戚了,就如顾家这样的母家,给了他们大于一切的荣耀与权利之后,他们还不知满足,会比以往更加贪婪,甚至贪婪到了理所当然的程度。
背靠大树,首先学会的不是敬畏,而是自以为是。
顾乘章说太子那有圣意,他却丝毫不慌,甚至颇有些笃定的意思,想必他早就已经知道圣人那里是什么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