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眉山没吭声,她嘴里还有一些没嚼碎的虾仁,她慢慢咽下去,等她气顺了,陈其美才说:“鳄鱼就是鳄鱼,陆长安永远都是鳄鱼。即使他生病,即使他曾经气弱,可等他缓过来了,他又要吃肉了。眉山,别犟了,别争了,算了吧,放手新宋,听他的话,到上海去,他和孩子都在那边等你。”
陈其美与宋眉山聊了很久,大约有一个小时,或者有两个小时。林又璋离开自己一手创办的枫林基金,陆长安成为话事人,驱逐了他。至于用什么手段,外人不知,但想来,八成与林觅雅脱不开关系。宋眉山不知道陆长安给了林觅雅什么好处,或者是什么天大的诱惑,导致林觅雅背叛林又璋,再致使林又璋没有选择之下,仓惶离开。
宋眉山想不通其中关键,她也不想得知其中关键。她害怕陆长安与林觅雅是最通俗也最庸俗的关系,她害怕陆长安和林觅雅就是普通红尘男女的那点事儿。她害怕。。。。。。
莽天骄还尽心尽力监视着林觅雅,林觅雅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与陆长安见面,莽天骄都有详细记录。可宋眉山发现自己错了,男人的心是管不住的。人人心里都有一扇窗,当现实的门关上的时候,那扇窗就开了。
那窗并不是通往天堂,也不是通向地狱,那就是普罗大众的欲望之窗,通往自由。
莽天骄说林觅雅很讨人喜欢,宋眉山承认;莽天骄说自己不再那么惹人喜欢,宋眉山也承认。如何能不承认呢?变了就是变了,岁月早已无可回头。
从苏溪和梁与君的婚礼上回来,陆长安就想对莽氏大动手,宋眉山不同意。陆长安要莽天骄去坐牢,宋眉山也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宋眉山说:“莽氏现在是我的产业,她莽天骄现在也是我的不二忠臣,莽氏的命运、莽天骄的命运,我说了算。”
一岁多的孩子罗斯托夫在婴儿房里吱吱笑,父亲母亲在外头低声又激烈地争吵,孩子完全不知道。佣人抱着孩子过来的时候,陆长安就换了一副笑脸,一副温柔到感天动地的笑脸。宋眉山瞧着陆长安的笑脸,她有些心灰,心脏甚至有些渐渐下沉。
陆长安依旧是那个老样子,英俊、体贴、不会大声说话,做派打扮都绅士极了。可他也还是那个老样子,他爱孩子,爱家庭,爱陆长宁,爱很多人。宋眉山觉得,他不够爱自己。
宋母与陆步青离婚了,就在陆长安去美国治病之后。
宋眉山过去不关心她的母亲,她也不知道她的母亲和陆家的老男人分开了,为了她。
都是为了她。宋母怕人家指指点点,怕人家在外头说闲话,甚么两母女嫁给了两父子,于是宋眉山确定要和陆长安结婚的时候,宋母就与陆步青离婚了。
宋母的离婚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毕竟人人都在观注陆长安,陆家少爷的是死是活,总比一个二婚的装饰品女人要重要得多。
陈其美与宋眉山掏心剖腹,就如许多年前,宋眉山刚刚打掉一个孩子的时候那般。陈其美说了很多实话,例如陆长安有最温文尔雅的外表,他俊美,却铁石心肠。他在利用林觅雅的时候不遗余力,在打击报复林又璋的时候,尖酸刻薄。
宋眉山很喜欢陈其美这个形容词,尖酸刻薄。是的,陆长安还真是有点尖酸刻薄,他长得那么好看,偶尔说几句尖酸刻薄的俏皮话,那也是美人发牢骚,无关痛痒,很是养眼。
“眉山,舍弃新宋,回去吧。”陈其美长长呼出一口气,“女人的选择并不多,在男权社会。你若是不要孩子,外人说你铁石心肠;你若是不要陆长安,外人说你扭捏做作。眉山,这个社会对女人,其实远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宽容。一个女人做的所有事,都是要被品头论足的。”
陈其美走后,宋眉山叫司机送她去深圳,宋母如今住在深圳,宋眉山买了别墅给她,就在谢洛夫隔壁。
宋母不在家,佣人说太太外出摸麻将了,宋眉山点头,“那我在客厅里坐一会儿。”
麻将还是很让人放松心灵的,宋母和几个太太轮流坐庄,天天有活动,听说前几天还去了九寨沟,宋母还给宋眉山捎了一套土家族民族服装回来,说:“这裙子好看,尤其是穿着拍照。”
宋眉山试了裙子,当时莽天骄还给她配了音乐,“啊!神奇的九寨,神奇的九寨。。。。。。”
宋眉山坐在客厅里,她想了很多,她想起她母亲去她学校把她捡回来,想起她母亲和陆步青的恩爱模样,她想:我如果不跟了陆长安,兴许母亲能和陆步青一世到老。
宋眉山想了很多,很多,她仿似穿越回到她十八岁的那个夏天,那一天,天高云低,一个穿CHANEL黑色粗呢子套装的美丽女人冲她招手,“眉山,我是你的妈妈。”
黄粱一梦,黄粱一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