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季。
各地的郊祭之礼已经结束。
因才下过一场小雪,路上几乎半天儿见不到一个行人。
傍晚,通住恒城去的官道上,却有两骑少年伴着一辆黑漆两轮马车直向城门驶来。
驾车者是个穿着青色交领过膝棉衣的三十许瘦小汉子,车旁两个同样装束的十六、七岁少年护侍左右。
这时,车上的小窗从内推开,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探出头来,对左侧面容微黑的少年道:“虎哥,到了恒城么?”
少年微微笑道:“坐累了罢?前头即是“。
少年话音刚落,又一清越的舒缓中微微有些糯糯的音调传出:“巽叔,到了恒城先去食饭罢…今日就歇一歇“。
驾车汉子应诺一声,一抖马缰,几人进了城门。
穿过街上稀疏的人流,青衣汉子在一食肆前停下马车。
两个少年末及下马,已有个身穿浅绿色过膝短袄,下穿大口缚裤的独髻少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少年下了马车,先是舒展了一下四肢,而后伸了右手向车下一拉,拉出装着二三级台阶的木梯,
伸手推开车门,小少年笑嘻嘻道:“阿姐…快下来罢”
车内清越糯软的音调正小声嘟哝:“腰酸背痛…这马车真不是人坐滴……”边说边伸手搭上少年手臂,
一个梳着双螺髻,穿着杏黄色交领过膝短袄,下裳为青白间色折裥裙的十二三岁少女,扶了小少年下得车来。
这少女容长脸盘,肤色白中莹莹透出些粉色;然而双眉却斜长如刀,一双杏核眼中眸黑而大,鼻挺而巧,唇角微抿如菱角……
少女下得车来,见驾车汉子正牵了马往一侧停靠,遂对嘻嘻哈哈笑闹的三个少年道:“进去罢…用了饭食早些歇下”
伸手扯了少女衣角,小少年嘻嘻笑道:“阿姐阿姐…我要吃水引,吃傅饨…”
这少女正是领了小弟苏澈与家仆巽叔,由幽州商铺返家去的苏氏阿玉。
几人走入酒肆大堂,立时有小二搭巾抹桌,殷勤让了几人坐定;
苏玉几人便挑些水引、傅饨等热汤热饼来食。
彼时酒肆内食客三三两两,或坐大堂或去楼上并不十分热闹。
苏玉几人所坐之处,正是斜对酒肆大门处,街上人来车往,看的十分清楚。
几人正埋首吃饭,突听街上一阵喝骂:“兀那贱妇,划破了老子衣衫,快快赔给老子……“
夹七夹八一串污言秽语并低声哀求哭泣之声,苏玉几人便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穿了粗葛短衫的矮壮汉子扯着个年青妇人的衣袖不放,两人脚下糊糊一地的蛋黄、蛋壳和一只踩扁的竹篮;
那汉子嘴里骂着,见这妇人只会低声哀求:“奴不是有意…求求你……”
围观众人虽指指点点,又无一人出头阻拦,壮汉便愈发胆大;
竟然伸手搂了妇人的细腰,搭爪上去撕扯妇人的衣襟,眼中冒着淫光,嘴里还无耻道:“来来…老子摸摸看你这贱妇将银钱藏在哪里……“
到此,大堂众人嘻嘻哈哈,这个“…妇人腰细…汉子享福矣!”那个“哎呀…快看快看衣衫撕破了……”
众人权当看戏一般。
苏玉这桌,巽叔是面无表情自顾挟菜吃饼,而三个少年己忍将不住,
苏澈将陶碗一放,低沉了眉眼盯着自家阿姐嘟嘴道:“阿姐…不管管么?这无赖忒是不要脸”
另两个少年亦是磨拳搓掌……
苏玉扫了两少年一眼,又对了苏澈双眸向街中溜溜一瞟:“小心些…毋要伤人”
咧嘴应得一声,苏澈起身三两步奔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