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沉水香的味道绵绵不绝,从口鼻被吸入肺腑,然后连吐出来的气息都是沉水香的味道。
温皙使劲摇摇头,既然决定离开,就要抛弃掉那些不该有的担心!爱上帝王,注定伤心,所以温皙才要趁着还没有动心的时候离开。或许他会因为她的离开而伤心难过,但是对于帝王来说,伤心只是一时的,他很快就会投入到政务中,也会在后宫无数佳丽的翘首期盼中恢复帝王雨露均沾的习惯。时间,会让他遗忘一切。
温皙笑了笑,道:“孔先生不是在国子监做博士吗,怎么有时间回老家?”
孔尚任急忙又朝着紫禁城方向拱了拱手道:“蒙圣上不弃,特命在下作为钦差副使随从纳兰大人下江南去办事!”
温皙急忙恭喜道:“这可是无上殊荣啊!”
“都是皇恩浩荡啊!”孔尚任虽然是孔氏子弟,早年落魄连个举人都没考上,倾尽家财才捐了一个贡生,依旧不得官职,直到迎驾为康熙讲经才骤然拔擢为国子监博士,这样从天而降的馅饼,自然惊喜异常。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所有读书人都期待这么一天吧。
在温皙眼中,孔尚任就是一个清朝版的愤青,虽然愚忠,却也不失可爱,如果不动辄亢奋地大叫“皇恩浩荡”,就更好了。温皙笑盈盈道:“可否冒昧一问,孔先生此行南下想必是要去办大事吧?”
孔尚任笑道:“自然是关乎社稷黎民的大事,不过倒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儿。温小哥可听说过福寿膏一物?”
温皙一听,顿时明白了,但是还是要装作不明白,思忖了一下才道:“有所耳闻,听说是个好东西。”
孔尚任随即面露愤慨之色:“小哥此言差矣!福寿膏之害不亚于毒蛇猛兽!可叹人人都还蒙在鼓里!”
温皙立刻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诧异道:“怎么会?我原本还打算此行南下给家中母亲购置一些呢!”
“万万不可!”孔尚任急忙劝阻道,“我此行南下,可是受了圣旨,凡是出售此物的一律问斩,购者也要锁拿问罪,凡是服食过此物的一律圈禁一处。直到解除毒瘾!”
看孔尚任那副样子,让温皙想到了一个人——林则徐!人家是禁鸦片的,现在是禁福寿膏,都差不多!不过现在处于清朝渐趋鼎盛的时期,康熙一旦知道了福寿膏之害,必然不能容忍!从深得康熙宠信的杭州织造孙文成被问斩,到乌雅氏全族流放宁古塔,孝庄的死必然深刻触怒了康熙,这样的毒瘤他必然要除之而后快!这样危害社稷江山的东西。康熙这样强势的帝王必然容不得!
温皙急忙面带感激之色,拱手道:“多亏孔先生提醒,否则温某可要锒铛入狱了!”
孔尚任笑道:“倒也不至于,正使纳兰大人今日上午已经先一步乘坐官船南下了,届时苏杭一带禁福寿膏必然人人皆知,温小哥也会听闻。”
温皙又问道:“纳兰大人可是那位纳兰容若?”
孔尚任点头,道:“正是!”纳兰性德,字容若。原名为纳兰成德,为避讳太子胤礽(保成)而改名为性德。可是他刚改过来没多久。康熙那厮就给他儿子改名了,纳兰容若就又改回来了——纯粹折腾人!
温皙疑惑道:“孔先生怎么没有随纳兰大人一同乘坐官船?”
孔尚任笑了笑道:“是我特意求了纳兰大人,想趁此机会顺道去曲阜看望老母,特意买了些滋补品,就误了官船了。”
温皙暗叹,这个孔尚任倒是个大孝子!
这时候。老关敲门道:“温公子,我儿子回来了!”
温皙急忙起身,绕过屏风去开门,等了半个多时辰了,小关总算回来了。小关看上去才十七八岁。个子壮硕,皮肤黝黑,他憨厚地笑了笑,面带愧疚道:“耽误您时间了。”
温皙笑道:“无妨,既然回来了,那就启程吧!”
老关道:“公子,外头来了一对夫妻,想要搭顺风船,让我问问您。”
难道是这艘船太显眼了,先来了个孔尚任,又来了对夫妻!青兰也快步走了过来道:“相公,是一对奔丧的夫妻,还带着个孩子。”还将那一家三口给引上了甲板。男子二十岁上下,长得十分英俊,妻子是个十分貌美的少妇,果真一对般配的璧人!少妇怀里还有个一岁大的孩子,都身穿缟素,面带哀色。
孔尚任心下好奇,便跟出来道甲板上瞧,不禁惊呼道:“曹侍卫?!你这是怎么了?!”
来者正是曹寅夫妻,曹寅乃是御前二等侍卫,深受康熙信任,孔尚任也是日前进宫觐见康熙的时候才认识的。见到他一身缟素,分明是戴孝的模样!孔尚任不能不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