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天光大亮,室内却烟气缭绕,充斥着浓郁的药香。
而后丝丝缕缕的烟雾升腾涣散,又纷纷聚拢在床上躺着那人的眉心处,凝而未散。
蓦然间,裴异原本平静的神色如同银瓶乍破,忽然变得焦躁难安,挺俊的眉峰紧蹙成一团。
……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依旧身负重伤被人追杀逃亡,依旧是寻到了那个荒芜破旧的宅子暂时安身,可醒来之后的境况却全然不同。
并非是荒无人迹的乱葬岗,身下也没有枕着风化的白骨,反倒是柔软的被褥,室内熏香袅袅,静谧清新。
一抬眸,便瞧见一抹清瘦的身影。
正是白日里见过的那个少年,此时他手中正捧着一本书,微垂着眸,神色专注,显然并未察觉到她已然醒来。
暖黄的烛火映照之下,那人面容清雅,侧颜镀了层柔和的光晕,圣洁而精致,漂亮的不似真人。
裴异的心蓦然间跳漏了一拍。
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姓覃?
裴异脑中努力回想着少年的名字,却始终想不起来,直到伏案看书那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放下书走来,“你醒了?可要喝水……”
脑中一片眩晕,裴异凝视着少年微张的樱唇,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是执拗地想要知道他的名字,于是他张了张唇,听见自己干涩沙哑的喉咙中传出一声询问,“你叫什么?”
这般唐突的询问,叫少年明显怔了一下,而后微微偏头,狡黠一笑,“覃颐生,我叫覃颐生……”
……
养伤的日子相当悠闲。
覃家是城中富商,家中世代经营布匹生意。覃颐生是家中独子,有个自小玩到大的,亲密无间的玩伴儿……
这些种种,都是她整日跟在覃颐生身边,寸步不离总结出来的。
自她能下地之后,便喜欢时刻跟着覃颐生,美其名曰充当护卫,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实则……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令裴异万分惊喜的是,覃颐生并未拒绝自己的追求,二人游湖泛舟,林间漫步,感情迅速升温。
在身上的伤就要痊愈之时,裴异终是按捺不住,向覃颐生坦白了身份,“我,我其实是靖安侯世女……”
意料之外的,覃颐生并未表现出惊讶,而是轻轻颔首,“我知道。”
裴异重伤昏迷那日,身上掉了块玉佩,那时他便已经知晓。
“颐生,我想娶你做我的正君。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发誓,余生绝不会辜负你的……”
从来恣意妄为的靖安侯世女裴异,头一次像个愣头青一般,脸色涨的通红,磕磕绊绊的话都说不明白。
但其中,却饱含着沉甸甸的情意。
覃颐生凝视着那双诚挚深邃的眸子,倏而勾唇,轻轻颔首。
眸中似有晶莹闪烁,其中蕴含的情绪过于浓郁复杂,不知为何,裴异竟是从中捕捉到一闪而逝的哀伤……
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高兴傻了的裴异并未在意这些,得到覃颐生的允准之后,便同手下心腹汇合,带着他一同回了靖安侯府。
母亲跟父亲对她从来疼宠有加,但凡有所求,从未拒绝过,这次必然也一样。
她实在已经迫不及待,要迎娶覃颐生做自己名正言顺的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