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刮得树枝呼呼作响,天色未明,北斗星还很明亮。地上的村庄像是一只蜷缩的小猫一样沉睡着。
一座简陋的小草屋门前挂着一个蒙着牛皮的灯笼,可能使用的时间久了,牛皮上破了三两个洞,灯笼里的蜡烛早就灭了。
“吱呀”一声,草屋的门开了半扇,一个白发苍苍背部有些佝偻的老者走出来,他手里端着一盆冰冷的炉灰走到院外倒了,进屋时又从从土墙下捡了几根木头。
这座小屋立于村头,与村庄的人家有些距离,整个院子只有土墙围着的一座草屋,没有回廊,亦无多余的房子,用“陋室”来形容再合适不过,只有那土墙外的几丛翠竹才勉强可看。
老者用火折子点燃小炉中的木头,可是木头劈柴太大了,很不容易燃烧,他只得低头吹风,好让火快些着起来。
如此反复了三两次皆失败而终,火没点着,倒是弄了一屋子柴烟,老者浑浊的眼睛被熏得直淌眼泪。
“咣咣咣。”响起一阵敲门声。
“何人敲门?”老者抬起衣衫单薄的袖子擦了擦眼泪,望向门口问道。
“先生,是我啊,奉贤。”
“奉贤啊,你这孩子怎么来了。”老者起身脚步踉跄地开门道。
“先生。”一张约么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少年面孔出现在门外。
“快些进来。”老者道。
“先生,这是村民们给您的木炭,弟子怕先生冷着就送来了,我把他们放到院子里就来。”少年道。一转身露出一个几乎与他一般高的背篓,里面装满黑乎乎的木炭。
“我来给你搭把手。”老者欲上前。
“这木炭一点也不沉,先生就在门口等等弟子,弟子马上就来。”
老者笑呵呵道:“当心点,别摔着。”
“先生,您这小屋怎么冷得像冰窖一样。”少年一走进老者的草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道。
老者只呵呵地笑着,慈爱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道:“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少年接过老者递上的茶水说:“谢谢先生。”然后从身后取过一个小包裹,拿出一件缀满补丁的长袍道:“先生,阿娘帮您补好了。您快穿上吧。”
“哦,我来看看,替老夫谢谢你阿娘了没有啊?”老者从少年手里拿过衣服温和而慈祥地笑着。
少年环视了草屋一周,眼神中流露出心疼的表情道:“先生,您为什么不住到村子里大家为您修的房子里,偏偏要在这个小草屋里面挨冷受冻呢?”
老者坐在一张破席上眼睛微微眯起,显得安闲自在道:“老夫觉得此处甚好。”
少年找来些油纸将小炉中的木头燃着,火光将他的脸蛋映得通红,他看了一眼老者,低头嘀咕道:“先生这里像个孤岛似的,连好些的瓜棚也不如。这冬月天又这么冷,您的身子能扛住吗?”
“哈哈哈,小子,你先生我还死不了呢,再说,你不是给我送来木炭了吗?”老人往小炉边靠了靠,暖融融的火光让室内看起来温暖、明亮了许多。
少年无言以对,看着老者在小炉旁边忍不住打盹的样子,偷偷朝他皱了一下鼻子道:“奉贤说不过先生。”
老者笑笑没说话。室内陷入静寂,屋外“呼呼”的风声传进来,像是哭泣的声音。
“先生,村子里的人都说您是从外面来的,见过大世面,您给奉贤讲讲外面的事情好不好?”
“小子,这有什么好讲的,等你长大了自己亲自到外面看看岂不是更好?”
少年眼中的光亮顿时暗淡下来,极不情愿地说了声:“哦。”
老者问:“你昨日的功课温习了吗?为师来考考你。”
奉贤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刚才还陷入在失望的情绪中,一听见先生考问功课马上露出笑脸道:“请先生提问。”
老者问:“‘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作何解?”
奉贤点点头略一思索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在君子的手下做事很容易,但却难以讨他欢喜,他不喜欢别人用不正当的方式去讨他欢喜,等到用人的时候,君子能做到量才而用。而在小人手下做事很难,但却容易讨他欢喜,因为小人不会因为人们用不正当的方式去讨他的欢喜而不高兴,但是等到他使用人的时候,却总是求全责备。孔子这是在告诉我们,君子平易近人而小人心胸狭窄,我们做事情的时候要分辨出君子和小人,不与小人共事。”
老者听着少年的话,眼神缥缈起来。少年问:“先生,弟子解的对吗?”
“你解的很好,奉贤。”老者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先生,君子都像先生您这样对吗?”奉贤黑漆漆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老者。
“哈哈,你看看你先生的样子,哪里有个君子的样子?”老人失笑道,将身体又往火边靠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