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王淼也视死如归,仿若这是自己此生最后一番话般,言辞恳切之中带着不屈“回陛下,臣以为,陛下执政以来仁德处之,忧国忧民,本为明,可陛下之仁多有优柔寡断,若叫臣子当权,便为昏!”
其声铿锵回荡,震得江吟晚一时说不出话来,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岔了话。
“”
这王淼是认真的吗?
得亏不是朝上,也难怪朝上他不说话,妥妥的暴言。
别人都是弹劾同僚,他直接弹劾皇帝,简直是第二个自己!
若非自己现在就是皇帝,她都想要为王淼拍掌叫好了。
尤其是优柔寡断这个词用的好啊,直击白衔清的痛处!
她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词呢。
王淼见江吟晚久久不言,心也是一沉,干脆就拿出了死谏的架势“臣冒犯天威,甘愿一死!只是如今东陵繁华于表,实则军队孱弱,官员尸位素餐,积弊已久,望陛下早做圣裁!”
说罢狠狠的叩下了头,一动不动,如做磐石。
任雷击雨打,不悔只字。
江吟晚张了张口,第一次懊恼自己没多读点书,竟从脑袋里刮寻不出什么慷慨陈词。
她曾一度以为只有自己在逆流而上,恨不得与白衔清厮打一场。
灵魂互换后第一次上朝,一个个的都说着什么天下久无事,看不见边疆之苦,繁华下即将倾颓的危机。
原,自己竟不是孤身一人。
这朝堂之中仍然有人肯放下自身利益,刨开平和繁荣的表象,真心实意以死劝谏,而非沽名钓誉。
她心中被激荡起了千层涟漪,却难以言表。
便身体力行的为示敬重来到王淼面前,屈下身子郑重的托起他的胳膊,扶他站起,诚恳道“王卿,你声音洪亮,命还长着,东陵能有你真是国君的幸运,更是百姓的福气。”
似乎没想到陛下会是这种反应,王淼神情为之撼动,再次拱手行礼,却已是老泪纵横“臣愧不敢担!陛下肯听臣这等冒犯之言是陛下的仁厚,臣一直相信陛下是圣明之君!”
“”
随着文德殿的门再次关掩,屋内恢复寂静。
江吟晚的心头仍在震荡不已。
这番话应当叫白衔清听到的。
她思绪良久,在案上摊开了笔墨。
“陛下亲启。”
“今早朝上臣提起考绩,魏老狗为首不予支持,本想赏他一顿板子,结果群臣反对。”
“臣为陛下仁德之名隐忍没打他那一顿板子。”
“但陛下可知,为仁德一再退让皇威就是笑话,故,臣有事恳求陛下,仁德过度便是优柔寡断,皇权落入臣子之手则社稷动荡,若想摆脱现状必要挣开道德之名,陛下当行雷厉之风,但兹事体大,臣万万不敢自作主张累陛下贤名,只得如此上书一封。”
顿了顿。
又继而写道“王淼今日文德殿一番肺腑之言,臣深以为是,东陵繁华于表,军队孱弱,官员尸位素餐,求陛下圣裁,不负忠臣良将苦心。”
停笔,封好。
江吟晚吐出一口气,泄力的倚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二十二年了,她与他是自小的冤家,互瞧不顺,她甚至从来没有对白衔清称过臣,还狂言称过‘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