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宫的寝殿内,皇帝背着手脸色铁青走了出来,刘保赶紧殷切上前,他却右袖一拂,“摆驾东暖阁,朕今日乏了,想一个人清静清静!”说着,也顾不得刘保询问,皇帝便怒气匆匆地跨出殿门。
柔止站在那里,心下疑惑,对于皇帝来说,薛妃侍寝他不是一向都欢欢喜喜的吗?今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柔止急忙朝寝殿走了出去。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入眼就是采薇正一身酒气地歪躺在龙榻上,青丝散乱一枕,外裳已经脱了,只穿了件茜红色的抹胸长裙,下摆的裙褶像桃花一样舒展到了地毡上,她迷迷糊糊地躺在那儿,口里喃喃自语,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缕儿,您不是在外一直伺候着娘娘吗?娘娘她究竟怎么了?”
“刚才、刚才陛下和娘娘喝了好一会儿酒,小的其实一直在外面守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名叫缕儿的宫婢吓得结结巴巴,“但是小的可以肯定,陛下原先还高高兴兴的,但不知为什么,陛下忽然脸色说变就变,小的、小的进来的时候就、就看见娘娘这个样子……”
柔止纳闷一阵,赶紧上前将采薇扶了起来,“娘娘你醒醒,你醒醒啊……”她不停轻晃着她,然而,眼角不经意一瞥,豁然发现采薇的腰际垂着一个香囊。
目光触及香囊的一瞬间,柔止的脸刷地一白,顷刻之间,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谁都知道,宫中服饰的颜色都是有规矩讲究的,明黄乃皇帝专用,杏黄为太子所用,眼前这个杏黄色的缂丝缎面香囊,不就意味着是太子贴身之物吗?
惊恐之余,不忘抓住缕儿的手问道:“我问你,娘娘在侍寝之前,都是由谁负责的更衣沐浴之事?”
“是、是徐姑姑啊。”
“哪一个徐姑姑?”
“不是、不是贵妃娘娘指派的司饰房的徐姑姑吗?娘娘嫌方嬷嬷太老了,手脚不利索,于是昨天就派了徐姑姑过来打理娘娘的这些妆容琐事。”
柔止心里咯噔一沉,她松开了手,终于醒悟过来了!什么都醒悟过来了!
原来,中秋那夜并不是太子踩了自己一脚,而是徐可莹,当时的徐可莹,不就是站在她的身后吗?她故意给自己使了个绊子,让自己手里的酒水漾洒到太子身上,然后又被万贵妃急匆匆叫去为太子更衣……如此曲折伎俩,不得不说是用心良苦啊!
“刘保,你信吗?”
第二天早晨,趁着为皇帝打水洗脸的功夫,柔止偷偷站在帘幕外,又听见了这样一段交谈:“陛下,老奴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哼,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也看见中秋那夜他们两个人的样子了,朕本来想不去不信,但现在铁证如山,你让朕怎么相信他们两个毫无瓜葛?!呵,自古嫦娥爱少年,她存了这个心思朕倒不觉得奇怪,只是这个畜生,如果真能干出这种狗胆包天的事情,朕定……咳咳咳…”
“哟,皇上,您可别气坏了身子啊……皇上,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
“皇上,您若真想除却心中的疑虑,老奴倒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
柔止赶紧将耳朵贴近了些,想听个清楚,奈何刘保说得极为小声,自己却怎么都听不到了。
第二天晌午过后,柔止急匆匆跑向薛妃所在的昭德宫,谁知,刚走到宫门,墀阶之上站着的却是那个徐可莹。
虽然自己品级比她还高一等,但到底是前辈,出于礼貌,柔止还是朝徐可莹敛衽一礼:“徐姑姑,我有事求见娘娘,请您通传一声可好?”
徐可莹傲然冷笑道:“我劝薛内人还是请回吧,今日陛下传旨太子殿下为娘娘教习点茶之事,吩咐任何人不得干扰,所以,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直接告诉于我,我去为你通传就是了。”
柔止愣住,“点茶?”
“是啊。”徐可莹拂了拂衣襟的袖口,抿嘴笑了起来:“薛内人难道还不知道吗?在这宫里,若论点茶的功夫,当今的太子殿下可是一等一的国手,陛下常居昭德宫,想让娘娘向殿下学学这茶道上的技艺,不是很正常吗?对了,你到底有什么事?”
看来,这是皇帝的有意算盘了……柔止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悻悻道:“没什么要紧的事,既然这样,我就告退了。”
徐可莹冷哼了声,不再瞧她。柔止呆呆地转过身,心想,也好,也好,就像刘保说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非现亲眼所见,皇帝是怎么也不会消除心中的那个疑虑的。
只是…
忽然,她又抬头一惊,不对啊,徐可莹就随侍在昭德宫,难保她不会动什么下三滥的手脚,比如茶水里放点药,灌点迷汤什么的?
这样一想,她又摇头失笑,其实,按照那个人的心肠,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被人算计了去?于是,终于放下心来,径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