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时候说过不愿意在行宫住了?
这两人一唱一和,让他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论计谋,他与祁恒势均力敌,可论言辞,他就稍逊一筹。明知祁恒在谈歆面前挖坑,可他能怎么办,只能眼睁睁往里跳啊。
所以说,祁恒对他是不满的。可是为什么会不满呢?秦梁百思不得其解。可当着谈歆的面,他只能认命道:“我以后……不提了。”
“委屈秦大人了。”祁恒眉梢微扬,一语双关。
秦梁苦笑两声,话中有话:“身为人臣,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见两人把话说开,谈歆才继续道:“宫里有动静么?”
提到正事,祁恒正声道:“秦梁的本事与名声在朝中已是人尽皆知,他接娴妃案,无人敢有异议。倒是大臣们知道他是你老师之后,引起不小轰动。”
谈歆笑了两声:“谢震呢?他是什么反应?”
秦梁反问:“一个老奸巨猾的人,能有什么反应?”
闻言,谈歆轻哼一声:“假币案的卷宗上,有不少人是与谢震为伍的,目前没有人阻挠你彻查,是因为谢震不欲阻挠。他现在的心思应该在想着怎么对付我,这是彻查娴妃案最好的时候。”
秦梁微微点头:“我已派人去查当年进入娴妃宫的僧人与道士,你也知道,当年人数不少,又来自五湖四海。想要短时日内全部找到,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我们必须要迎难而上,娴妃能假死逃出宫去,绝非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做到。如今宫里找不到任何线索,只能从宫外找了。”
祁恒轻轻扣着桌案,缓缓道:“娴妃是翰林学士姚清遗女,姚家与那些僧人道士并无往来。”
谈歆道:“姚家当然与那些人没有往来,否则怎会任凭娴妃逃出宫后还无动于衷,任她流落街头活活病死。”
“你的意思是……有人进入宫中后,发现娴妃太过可怜,遂帮其逃出宫去?”祁恒话音才落,很快就否定道:“进入宫中的僧人与道士,皆是当地名望很大的人,他们太显眼,因而想要找到他们,只要肯花费时日就不是难事。如果那人真能发现娴妃的蹊跷之处,就该知道凶手是个极其猖狂之人,连娴妃都难逃一劫,她若逃出宫去,他必然也不会善终。”
秦梁道:“你不妨反过来想,道士与僧人皆有名册可查,凶手既能迫害娴妃就能看到名册。知道娴妃真相的人就一定能想到这一面,因而不会轻举妄动,否则性命难保。”
“是,所以谈先生方才是不是太过武断?”祁恒看向谈歆,轻声问道:“莫不是因为谈欢,你关心则乱?”
谈歆眉梢微扬:“可是如果帮助娴妃逃走的人,是一个能与凶手抗衡,并且令凶手忌惮之人呢?”
祁恒陷入沉思,将两人的话细细想了一遍。再开口时,多了几分谨慎:“这么说,父皇相信娴妃死后化为狐狸,倒是帮了娴妃一把。”
“但皇上若真有意帮娴妃一把,又何必等到娴妃假死之时才出面?”秦梁顺着祁恒的推测道。
“你们说的都在理,可真相究竟是哪一个?”向来思绪清晰的人,这时难得的糊涂了。
谈歆笑了笑:“其实我们也不知。”
“这……”祁恒微微叹了叹:“说来说去,你们都在猜。”
说完之后,他忽而想起什么,轻声一笑:“原来如此,正是因为所有人都在猜测,才让娴妃多活了几年。”
“你才想明白?”谈歆揶揄道:“看来传闻太子殿下睿智有谋,其实也不过如此。”
“即是传闻,怎能当真?”祁恒说罢此话,又看向秦梁道:“你们此刻能为我所用,不过如此,已是让我心满意足了。”
人生最得意之时,不过是壮志有人筹,知己在身边。尽管娴妃案此时疑云重重,但秦梁并不忧虑。他跟祁恒道:“只要是冤案就会有沉冤得雪之时,只是时日早晚。如今我们在明处,凶手在暗处,一旦我们接近真相,他们必然按捺不住,那个时候,就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希望那一日能够早些到来,她们母女吃了太多的苦。”说到此处,祁恒再叹:“欢欢可以不知道真相,她可以隐姓埋名一辈子叫做谈欢。可凶手必须绳之以法,以慰娴妃在天之灵,以报欢欢受苦之仇。”
当初祁恒千辛万苦寻到谈欢,她知道祁恒有多想带谈欢回宫,可祁恒如今说出这番话来,定是考虑到她也舍不得谈欢。她从不曾与人争过什么,更不会夺人所爱,而今她却破了例。
当初她不愿意祁恒带谈欢走,是因为知道谈欢处境危险,也不知宫里的人对谈欢是何态度。可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凶手若是除掉之后,谈欢还有什么理由留在她身边呢……仅仅只是这样一想,谈歆就有些舍不得了。
到了真正分别的那天,她会潇洒的离去么?
“你放心,在下将谈欢当成至亲,只要为了谈欢好,在下什么都愿意做。”谈歆敛了心中百转千回,跟祁恒道:“这一点,在下与你并无不同。”
与谈歆相识多年,秦梁对谈歆再了解不过,知她言外之意,忽而问道:“若是要你送走欢欢,你舍得么?”
谈歆低了眉眼:“舍不舍得都不重要了。”
秦梁又道:“从此之后,你就成了孤家寡人,冷暖没人知,苦笑无人懂,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找个人相携一生……”
祁恒蹙眉:“她的事,与你何干?”
听出祁恒语气不悦,秦梁不解:“我与她是好友,她的事当然与我有关。”
见祁恒眉头皱的更多,怕两人再起争执,谈歆赶紧道:“我的事,轮不到任何人来管。”
这下秦梁不说话了,祁恒眉梢渐渐松开,转而道:“今日去谢府,谢震可有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