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
为什么,阿毗……你始终都不一样……为什么呢?
【大哥。】
脑海中,一道稚嫩的童声,似就在耳畔响起。
他记起来了许多事。
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极少回想却从没忘记过的旧事,渐渐地,面孔、声音,都清晰起来。他看见了一张白净如雪的小脸,仰着头,似乎在认真地盯着他看。
而他呢?他也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小儿。
一身锦衣,遮不去通身贵气。
那样幼小的孩子,却已有了不怒自威的神采。
他记起了自己被人从身后叫住那一刻,心底不由自主涌上的慌张与自卑。
所以,回过头去时,他是那样的不情不愿。
心中无数咒怨而恶毒的念头,仿佛一瞬之间,对着一个小自己十岁的孩子破土而出:为什么,同样都是庶妃所生,生母同样卑贱不受宠爱,他魏弃可以养在父皇身边,自己却只能龟缩在小小的庭华宫中;同样是考究功课,太傅永远对这不过自己膝盖高的小儿大肆夸奖,而看到自己的文章,却总是摇头叹息,“太过中庸”。
推崇中庸之道的是他们,厌恶自己太过中庸的也是他们。
凡事滴水不漏,在这深宫之中,活得如履薄冰,却永远换不来一声夸奖——平凡,平凡……
自己到底哪里平凡?!
他心口无数情绪翻涌。
面上却仍是笑着,低头看向眼前为追他而追出满头大汗,忍不住低声轻咳的小儿。
【九弟,发生何事,为何这般惊惶?】
【我来,送这个给你。】
那小儿摇头不答,却从袖中掏出一卷宣纸递与他。
或是写得匆忙,上头墨汁未干,甚至有些晕染开的痕迹。
魏弃看见、眉心微蹙,表情上似有些抱歉。
可迟疑片刻,仍是将那纸高举在他跟前。
【这个给你。】随即,这小儿又一次地重复说。
他只好接过,将那纸页在手中展开细看,看完方知,这上头所默成文,赫然便是方才御书房中父皇考校的题目。
可刚刚父皇问起时,魏弃……这小儿……分明说的是,“儿臣尚无思绪,愿听兄长见解”。
也正因此,他难得的慷慨陈词了一番,亦少见地、得了父皇几声点头夸赞。
【这……是你写的?】
【嗯。】
【那、你方才……为何……】
若是有此文在前——
父皇哪里还看得上他那些从先人口中借来,满口“大儒曾言”、却空有纸上谈兵的治水之术。
方才不说,此刻却故意追出来将文章默写于他,究竟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