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隐岳把手递给这位利口软心的三师父,在她半挽半抱中,身裹厚毡,出得帐去。
参赞主帐左侧,两顶疗伤大帐之前,十几个肩臂腿犹打着伤布的兵士死抓着两袋米,正眦目赤耳地与人争嚷。
&ldo;你们一个个都是蠢瓜笨蛋,还在做白日梦么?还以为有人会救咱们么?咱们是被扔在这里了,知道不?人家不要咱们这些残兵弱将了,明白不?不想死的话,就跟咱们走
!&rdo;
&ldo;樊参赞还在这边,她可是都督未过门的妻子,都督不救咱们,总得救樊参赞罢?&rdo;
&ldo;……这种事你都不明白?都督是什么人?南院大王,摄政叔王,羲国最有权力的男人,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天下第一美人都行,会为了一个女人兴师动众地跑到这里?依
我看,梁将军是有意把她留在这里陪咱们一块死,好让咱们乖乖留下。咱们已经上了一回当,还要把这当上下去不成?&rdo;
&ldo;这个……&rdo;经此撺掇,出面拦阻的兵士也心生游移,互相递着眼色,意图由对方处获得一丝启示:何去何从?
&ldo;这是在做什么?&rdo;樊隐岳挺直了腰背,拧紧了秀眉,问。
&ldo;参赞……&rdo;兵士们见她,皆现惶色。一个既能用兵jg到,又能身先士卒,且和他们同患大难的人,理所应当有所敬畏。
&ldo;这是在做什么?你们都是有伤在身的人,站在外面,是想伤上加病么?&rdo;
参赞面上威而不怒,语间尽是关护,令得兵士们愧意油然而生。
但,自也有qiáng硬到底的。&ldo;参赞不必这么在意小的们,小的们不能陪您在这里耗着了,您自个儿保重就好。&rdo;
樊隐岳抓紧乔三娘的手臂,从容问:&ldo;你们要走去哪里?&rdo;
&ldo;去那里都比在这里好!小的们就这么走,说不定就能走出一定活路。但要在这里等着,只能是等死,小的们不想死。&rdo;
&ldo;不想等死,却去找死?&rdo;樊隐岳挑眉。&ldo;你们以为走得出去?且不说其它,单说你们身上的伤。在这时节,徒步前行,动气动力,必然惹得伤口开裂,届时寒气bi入,凝血
成冰,除了死,你们还有第二条路么?&rdo;
&ldo;我们……&rdo;兵士们脸脸相顾,无言以对。
&ldo;梁将军行前向本参赞发了誓言,定会设法回救援。你们等在这里,有帐篷蔽风,有柴炭供暖,有兄弟彼此依偎打气,尚有一线生机。真若盲目走了出去,不啻是嫌阎王爷
勾魂勾得太迟。&rdo;
顿了顿,暗暗吸气,再吸气。&ldo;你们拿走粮米,难道要留这里的这些曾与你们出生入死的兄弟活活饿死?纵然他们都和你们一并走了,冻死病死伤死在路上时,你们又能顾得
了谁?&rdo;
牙关紧阖,素手紧握,撑住虚软身躯。&ldo;我们已经熬了恁多日,若在最后这几日放弃,最对不起的人,是自己。&rdo;
&ldo;说得对,说得对!&rdo;军医前帮腔。&ldo;参赞说得对,依你们这身子骨,走不到半天就得死在雪地里。还是快回去,好好养伤治病,等着都督救。快回去,快回去。&rdo;
&ldo;为了你们自己,更为了同袍兄弟,回帐里去罢。&rdo;最后,樊隐岳搭了一个顺坡台阶。
兵士们挪动脚跟,一点点蹭向帐门。
一口气松下,樊隐岳连笑都不及,涡旋般的眩晕当即袭击神志。
&ldo;隐岳!&rdo;
闭眸前,她仿佛见到天边神光,要将她收纳归去。
她倒在了一双疾驰的臂弯里。
逐三七
一汩气流,温而不淡,热而不炙,在背心处缓缓注入,绵延四肢百骸,包裹住宛若浸在冰水内的五脏六腑,将其间的寒气,一点点驱赶,一点点排挤,一点点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