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王孙撑住额角,缓声道:&ldo;微臣不胜酒力,延请告退。&rdo;他放眼看向殿门一侧,才发现,领太子之命随身侍奉的花双蝶不知何时被人支开,落得不见踪影。
萧皇后笑道:&ldo;既然公子身子不适,那就好生歇息吧。&rdo;一边唤人将他扶到后殿去。
谢颜了然,招呼一众随侍退下。聂向晚依令抬出方响,在正门前积聚耳力,听到嬷嬷对谢颜说道:&ldo;……依着娘娘的意思,老奴将花总管请到了商秋院……&rdo;
商秋院花苑内,一盆硕大的洛神花支离破碎躺在花双蝶脚边,风一吹,几朵紫红色萼片染上她的裙裾,像是找到了依偎,拂落不了。
一袭锦衣的谢颜悄无声息走入,冷冷道:&ldo;别动,你担当不起。&rdo;
花双蝶拈起花瓣的手不由得停住。
谢颜绕着洛神花的残枝缓缓走动,满头珠翠映入各色花团之中,艳丽得鲜亮。她端着皇子嫔妃的风仪,并不与花双蝶见礼,看着花双蝶的眼光里,还带了些冷冷的不屑之意。
玲珑心肝的花双蝶立刻施礼说道:&ldo;柳妃息怒,这盏花不是我打碎的……&rdo;
&ldo;不管是不是你,母后怪罪下来,你也脱不了干系。&rdo;
谢颜并不让花双蝶说完话,只是抢白。本想解释缘由的花双蝶渐渐明白了,这个柳妃就是冲着她而来。可她扪心自问,从未得罪过柳妃,为何柳妃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谢颜横眉竖眼说道:&ldo;洛神花是番邦贡品,全伊阙只有这一盏。母后等着它开花采做脂粉,命我小心伺候了几个月。你却冒冒失失闯进来,将这唯一的贡花打碎,到底是存了什么祸心?&rdo;
花双蝶打量左右,不见唤她前来的老嬷嬷,心下又明白了不少。她清清嗓子,还待开口细说,谢颜却冷喝道:&ldo;来人啊,将这名盗贼扣押起来!&rdo;
刚才静寂无人的石子路上,突然闪出来几名裸臂彪汉,虎步行来,伸手就要向花双蝶抓去。花双蝶急退,冷声道:&ldo;我是沉渊太子谕令指派的使者,谁敢动我!&rdo;
谢颜见众侍从止步,冷笑:&ldo;这儿是北理皇宫,母后说了算,太子的一纸谕令又能护得你多久?&rdo;示意左右,猛抓住花双蝶的双臂。
花双蝶为顾全颜面,没有慌乱躲避,只是盯着谢颜呼告。&ldo;北理也有王法吧?说我是毁花之贼,必须经由厅堂公审,怎能让一名妃子滥定罪名动用私刑?&rdo;
&ldo;真是个不长眼的东西。&rdo;
谢颜啐了一句,将花双蝶拖到花苑偏僻处,压着她的头,迫使她跪了下来。一朵白色的佛盏花摇曳在砖石fèng隙处,纯洁无垢,雪云一般跃入花双蝶眼帘。她忘记了挣扎,看着这朵花。
&ldo;果然是百花谷出来的绣娘,知道佛盏花的故事呢。&rdo;金丝藻绣的裙裾如cháo水层层在花双蝶眼前铺开,随着谢颜走动的身形,她的声音也忽高忽低了起来,&ldo;每一朵佛盏花的下面,一定埋着一个冤魂。花儿越是开得白,越是高贵。可惜的是,无论它怎么高贵怎么美,只能活在fèng隙里。&rdo;
花苑内静寂无声,新翻的土坑冒出一两颗糙种,虫子拍翅奋力飞走。花双蝶在死寂中扭头看见一人大小的尸坑,面色不禁骇然。&ldo;为什么这样对我?你胆敢……随意抹杀使者的性命?&rdo;她抖动着嗓音,说得不成调子。
谢颜呵呵笑道:&ldo;母后对卓公子上了心,打算让他来得去不得,所以特意唤我将你们一众人处理干净。&rdo;
花双蝶咬唇出血,迫使自己清醒:&ldo;我不信,我不信……殿下提点五十万骑兵堵在边境,送我们出城……我不信皇后不顾及殿下的颜面……&rdo;
谢颜轻笑:&ldo;殿下怎么可能知道宫里的这些小事儿呢?他忙着布兵遣将,哪有空闲将你们放在心上?&rdo;
花双蝶忍泪不从,谢颜抬起她的下颌,用尖利指甲划伤了她的脸,长笑不已。&ldo;你可能没有想过,会落得今天这样惨吧?当初谢开言将我寻来,委派我随身侍奉公子,你倒是好,明着暗着将我支开,任我流落在教坊中,受尽其他乐师的欺负。我天天盼着能出人头地,机会终于来了,贾总管提调我进了太子府……可是我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是将我送到北理,做了和亲的皇子妃。你以为这种受人左右仰人鼻息的滋味很好受吗?看那大皇子,至今没有碰过我一根手指头,在这冷冰冰的后宫,没人关心我,没人可怜我,就连母后,待我也越来越严苛……&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