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元的眼神孤寂而沉静。
这个孩子的眼底隐隐有股魔性。
黑衣人缓缓走到沈钧元的身边,声音低沉仿佛石磨碾动:“当我的徒弟,我就放了他们,如何?”
沈钧元身子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朝村民们望去。
“噗通。”人们纷纷跪倒,口中喃喃哀求道:“多谢仙人饶命,多谢仙人饶命!”
沈钧元不可置信地望着众人,而他的娘亲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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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惊唳的山间。
沈钧元握紧尖刀,望着跪在庭院里的母羊,以及它身侧连眼睛都还未能完全睁开的羊羔,久久迈不动步子。
“杀。”身后传来师父一贯冷硬如冰的声音,沈钧元紧了紧刀子,朝前走去。
尖刀没入母羊的身上,母羊发出一声凄厉呼声。它用力翻过身子,将羊羔藏在肚腹之下,那双大而清透的眼眸中满是哀求之意。
沈钧元一向镇定的手忽然抖了起来。他蓦地丢开刀子,跪在地上,沉默地磕着头。
“我让你杀!”耳边传来师父震怒的声音,沈钧元的手被一双粗厚的手握住。眼前只有一线生机的母羊哀嚎着被踹开,露出了蜷缩在地上的小羊。
“不、不要——”沈钧元极力想要后退,然后双手却被师父紧紧钳住,朝那羊羔捅去。
尖刀深深没入小羊的身上,抽出之时,生生带出一块肉来。
“吃下去!”
沈钧元双眼蓦地瞪大,紧紧的抿着唇,急促地喘着气。
“吃!”
一个粗厚大手握住沈钧元的下巴,用力一掰,下一刻,那块带着血气和腥臭味的羊肉便落入了沈钧元的口中。
眼看亲子被屠,那母羊仿佛发了疯一般,霍然跃起,蹄子踏在沈钧元的胸口之上。
“呃——”沈钧元闷哼一声,却见师父手起刀落,已经斩下了母羊的头颅。
“杀人不斩首,后患无穷。”
沈钧元愣愣地看着死状惨然的羊,整个人仿佛失了生气一般,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着。
他的下巴被师父钳着,整个人如同对着修罗地狱。
大雨忽如翻盆而下,山涛疾走奔泻,震如鸣雷。
“你若是恨我,大可来杀我。我们修魔之人,从不在乎什么师徒之礼。我收你为徒,不过是想在身侧悬一把尖刀,时时提醒自己莫要松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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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远阳已微,群壑被暝色所照,几点飞鸟倏尔明灭。
沈钧元站在山丘之上,遥遥望向不远处的村庄。
村子不大,只有二十几户人家。这些人皆是五年前自中州逃难到此地的难民。
“今日,是你的出师之日,我要你亲手屠尽村中人,从此彻底斩断尘缘,迈入修道之途。”
沈钧元低眉敛首,淡淡应道:“是。”
黑衣人转身离去,临行前留下一句话:“这是你第一次杀人,我只等你三日。”
眼看黑衣人走远了,沈钧元拢了拢衣袖,袖内藏着一柄三转灵器,名为月影,是他用来宰杀山兽的利器。
沈钧元悄悄步入村内。
不远处有间农舍。一圈竹篱将屋子围了起来,粗大的桧木掩映着菜畦。门口的矮石阶旁,菖蒲和稗草相依,几只小鸡正啄食米粒。
一个妇女正手捧竹簸箕,面上挂着一抹浅笑。
而沈钧元却整个人怔住了,他张嘴欲呼,声音却仿佛窒在了喉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