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口忆起。
那是幽静明月闪亮照耀的夜晚。
这位友人‐‐叫做久保竣公的年轻人,其他人大概绝对无法体验吧,当事者以外的人连想象都很困难‐‐走过极尽风流的人生,迎接令世人啧啧称奇的生命终点。
那是两个月的事。
久保是小说家,二十岁左右获得了新人奖,备受期待地成为文坛的新锐幻想小说家。这么说,其实关口也同样从事文字工作。不过,与久保不同,他没得过奖,事实上,是向出版社低头半跪,哀求对方让自己写的落魄书生。所以,和这样的关口相比,久保可谓为极优秀的小说家。
然而久保却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留下两三部作品,令人不胜惋惜地走了。
并且,死后,社会赋予久保的评介,并非英年早逝的年轻幻想小说家,而是世纪大罪人、变态杀人狂等不名誉的称号。
但关口认为他只不过是一名受害者。只是,不论关口等人怎么想,除了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之外,都认为久保竣公与事件有关,是以杀人狂的身份步入黄泉。
身为同业,不,身为拥有相同病根的人类,关口与生前的久保间的感情,也不能说毫无忏悔。说不定关口对其怀有自卑感或忌妒心。不过,如今他入了鬼籍,关口超越了体恤无辜之念,甚至对他怀有怜悯之情。
‐‐这正是所谓痴人相惜吧。
关口这么想。
这是相当熟知往生者人格特质的感想,但实际上,关口与久保并没有那么熟稔。关口只是偶然与导致久保死亡的事件有相当的关联,说实话,关口与生前的久保交谈的机会少之又少。并没有因为同业,就特别对久保知之甚详。加上关系人中,无人了解久保竣公,而且久保没有可称为家属的亲人,所以关口完全无法得知他的个性或私生活种种。
然而,关口透过事件,似乎理解了他。久保与自己是同一类的人吧‐‐虽然很模糊‐‐但关口如此确信。当然,那种东西只是幻想吧。虽然如此,对关口而言,久保的生存方式并非他人之事。所以,关口在这两个月间,基于必须回避世人耳目等无聊的理由,面对连葬礼都无法举行的状况,无论如何都无法抛开那哀悯的心情。
约在上个月底,听说久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亲,前来拜访京极堂。他父亲也是事件关系人,关口只见过一次。只是,听说表面上他与久保的关系并未公开,面对领回来的儿子遗体,苦恼不知如何是好,遂前往拜访京极堂。当然,是不能公开举行葬礼的。再说,这世上似乎也没有寺院或教会,会乐意为恶名昭彰的极恶之徒举行葬礼。
但,这样下去儿子会死不瞑目。太可怜了,即使目的地一定是地狱,也希望能够供养他‐‐父亲似乎是这么想的。
对儿子的亲情,不,是更殷切的情绪吧。后悔或是责任感,当事人没有说明,特别是像关口这种人是想不出适当言语的,应该是那种心情吧‐‐关口这么认为。
然后,今天,这位可怜的青年终于得以出发前往黄泉之路。
虽然如此,葬礼也集合了十多人。这证明了不管人格特质或社会评价如何,至少还有怜惜他才能的人。
很奇怪的葬礼,然非神道式所致。
久保,已经变成骨片了。
久保的遗体遭到严重损毁,经过司法解剖后,已经火化。所以,虽说是神道式,似乎也无法遵循一般仪式的步骤。再怎么说,也没有遗体入棺和抬棺离家的仪式。所以,也无法守灵和举行告别式,很不可思议的状况。
关口平常并不习惯葬礼。所以与一般佛教式不同的神道式葬礼,实际上究竟如何,光看这些也猜不到。
‐‐依随仪式棺木厚实且坚固
此刻静奉久保竣公之灵前谨敬曰‐‐
不是祝祷词,是祭祀词。听说因为尚未成为祖灵之前,不念诵祝祷词。
‐‐哀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