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那天,残日犹自衔山,各营操场中便已热闹非凡,个个安闲,唯有伙夫忙得满头大汗,大碗肉、大盘菜、大坛酒,川流不息地搬了来,只是长官未到,不能&ldo;开动&rdo;,只有看在眼里,馋在嘴里。
好不容易等太阳下山,东面月亮出海,既大且圆,像一面银锣挂在青缎子上,而长官犹自未到。有那酒虫到喉忍不住的,偷偷儿倒碗酒渴,入口却不是点头咂舌,而是攒紧了眉头,难以下咽的神情。
&ldo;怎么?&rdo;同伴问他,&ldo;酒发酸了?&rdo;
&ldo;你尝尝看!&rdo;
一尝酒味极薄,可是颜色如酒。那人笑道:&ldo;这酒是专给新郎倌喝的。&rdo;
说破了果然‐‐新郎倌向贺客敬酒致谢,都用茶汁代酒,色同而味异。此时此地的酒,至少也有一半是茶。
&ldo;莫非管酒的人调包?&rdo;
&ldo;对!报告到上头去‐‐&rdo;
&ldo;上头来了!&rdo;有人指向远处。
来的不止是营官,营官只是护从。在这密迩双屿,方圆不过二十里,名不见经传的小岛上,竟会有综领浙海防务的&ldo;都指挥佥事&rdo;出现,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ldo;大家喝的酒,味道很淡是不是?&rdo;卢镗开口第一句,便是这样一问。
然而没有人敢公然承认他的话不错,只是保持着沉默‐‐在军营中,这就是不满的表示。
&ldo;今天委屈大家了!&rdo;卢镗又说:&ldo;今天晚上有件大事要办,我不能让大家喝醉,所以叫人在酒里掺了茶。明天十六的月亮也还很好,我们补度中秋,再开怀畅饮,今天晚上,大家多吃肉,少喝酒,初更天再听号令!&rdo;
二更时分,双屿已经很静了。
许栋与汪直是在黄昏时分,始宣布了突袭官军的计划。规定起更便须归寝,四更起身,随即出发,分两路直扑舟山的东面两端,沈家门与定海衙。
因此,当官军二更天从包围双屿的几个岛上,乘坐哨船,分道进攻时,汪直不但毫无所知,而且意料不及。等他从梦中被唤醒,急急奔出户外,观看究竟时,官军已经登陆,一个个手持火把,挺着白刃,从西、南、北三面向中间逼拢。
&ldo;坏了!&rdo;汪直一面顿足,一面左右开弓打了自己两个嘴巴,&ldo;中了他们的圈套了!&rdo;
就这观望之间,情况开始发生更大的变化,但见一枝火箭冲天而起,官军手中的火把,随即纷纷抛却。当然不是乱抛,只向草木丛中,搭有草寮的地方,远远掷去。天高气爽,草干木燥。顿时火杂杂地烧了起来。匪徒存不住身,从浓烟火光中逃命,一见官兵,双手环抱在脑后,膝盖下弯,表示投降。
见此光景,汪直知道大势已去,向左右问道:&ldo;朝奉呢?&rdo;
&ldo;没有见‐‐&rdo;
一语未毕,飞也似地奔来一个人,一路跑,一路喊:&ldo;船主快走!船主快走!&rdo;是毛猴子的声音。
汪直比较沉着,一把抓住他问道:&ldo;朝奉在那里?&rdo;
&ldo;在官军手里。他们一上岸就先找朝奉,熟门熟路,定有奸细引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