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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第1页）

第十章斧声烛影

开宝八年十一月，宋军攻破南唐国都金陵，国主李煜奉表出降。曹彬派人将他与亲属、重臣解往汴京献俘。南唐遂宣告灭亡。

开宝九年元宵节刚过，李煜一行到达京师。开封士民倾城而出，拥在御街两旁，既想看看传说中江南国主的模样，也要看看他那位王后周嘉敏到底有多美貌。人们不由自主地将她与十多年前同样在这条御街上走过另一名女俘的花蕊夫人相比‐‐她虽不及昔日花蕊夫人娇柔妩媚，却是更加清澈可人。许多人甚至暗自揣测，李煜很快也要遭到后蜀国主孟昶一样的暴毙命运，然后周嘉敏便会顺理成章地被收入大内宫中，代替两年前不幸病死的花蕊夫人，成为官家的新宠。

一身白衣的李煜一言不言，默默来到宣德楼拜见大宋皇帝。赵匡胤诏释江南君臣之罪，当场封李煜为违命侯，惩他不肯奉诏入宋，同时挂名担任光禄大夫、检校太傅、右千牛卫上将军，赐宅第一座，但有禁军把守，李煜不能随意出入，不能与外人交往，不过是个体面些的囚徒。

开封人蜂拥出去观看南唐俘虏入城时，向敏中正约张咏一起去逛大相国寺集市淘书。一年多前，张咏与寇准、向敏中、潘阆几人一起连破奇案，结下深厚友谊。那之后，寇准返回大名府，潘阆滞留在京师，张咏则继续云游。此次重来京师，便是住在兴国坊潘阆家中。这处宅院地处里城中心位置，距开封府、晋王府极近。

二人出门之时，正遇见符彦卿带着两名小童踱步过来，一手把玩着肩头的海东青，一老一鹰，煞是有趣。

张咏忙道：&ldo;相公怎么亲自过来了？适才不是已经派人叫潘阆过去府上了么？&rdo;符彦卿奇道：&ldo;什么？&rdo;张咏道：&ldo;适才府上有人来，说是海东青有些异样，相公想去潘阆过去瞧瞧。&rdo;符彦卿道：&ldo;啊，老夫知道了。&rdo;蓦然转身，抬脚便走，与适才怡然自得的神态判若两人。那海东青陡然受惊，立即振翅腾空而起。

张咏莫名其妙，道：&ldo;到底怎么回事？&rdo;向敏中摇摇头，道：&ldo;我也猜不到。兴许是有人借符相公之名诳去潘阆治病，他而今是汴京有名的神医，架子又大，常人难以请得动他。&rdo;

张咏大奇，道：&ldo;竟有这等事？&rdo;向敏中道：&ldo;你上次离开京师后不久，潘阆便医治好了内侍行首王继恩的老母亲，那可是连许多御医都是束手无策的怪病。此后，他就成了东京的大名人了。&rdo;二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大相国寺而来。

今日是正月十八，正逢一月五次的赶集日，偏偏赶上上献俘这等十年难得一见的大事，顾客稀少，就连许多卖家也都丢下摊子赶去御街看热闹。

张咏、向敏中顺顺当当进来寺内，直奔正殿弥勒殿后的资圣阁。这里是售卖书籍、图画、玩好的集中地，还有各路罢任官员带来的土产香药之类，是京城士大夫最喜欢光顾的地方。货摊中还零星夹杂着一些打着&ldo;神课&rdo;、&ldo;看命&rdo;、&ldo;决疑&rdo;招牌的术士。

忽有一名年轻的麻衣道士招手叫道：&ldo;二位官人请留步！&rdo;

张咏见他卦摊上写着&ldo;专卖赌钱不输方，一贯足价&rdo;，不由地笑道：&ldo;尊师是打算卖方子给我们么？我二人均不赌钱。&rdo;道士摇头道：&ldo;不是，贫道想给二位看命。&rdo;

张咏道：&ldo;我们可不信算命之说。&rdo;麻衣道士道：&ldo;命者，天命也，命可不是算出来的，但贫道却能看出来。二位都是大富大贵之相，尤其你……&rdo;一指向敏中，道，&ldo;官人不仅自己将来位极人臣，后代更是要决定大宋的命运。&rdo;

向敏中闻言微微一笑，道：&ldo;在下尚未考取功名，只是一介白丁，何来位极人臣一说？尊师，我奉劝你一句话，本朝最忌民间妄议天命之类，你还是只卖赌钱不输的方子好。&rdo;不愿意再多费唇舌，拉了张咏走开。

张咏低声道：&ldo;向兄没有认出来么？&rdo;向敏中道：&ldo;什么？&rdo;张咏道：&ldo;这道士咱们见过的，就在我二人初遇樊楼的当晚。&rdo;

向敏中这才记起麻衣道士就是王全斌死去当晚在樊楼照过一面的道士马韶，当时他正与开封府推官姚恕、押衙程德玄在一起饮酒，却不知道他如何又来了相国寺摆摊卖方子。正纳罕时，忽又见到一个熟人，竟然是京师第一名妓蔡奴来逛书摊了，忙叫道：&ldo;张兄，你看……&rdo;

张咏却已经直奔蔡奴面前的书摊而去，将她正拿起来的一本董仲舒的《春秋繁露》劈手夺过来，翻阅了几下，道：&ldo;呀，这可是世间最全的本子了。&rdo;

他嗜好读书，四处游历，只为借阅私人藏书，但之前所读过的《春秋繁露》均缺失了两页，即便凭皇帝所赐铜符到馆阁借阅的藏本也是如此。眼前这本书不仅完好如初，且不却两页，当真令他欣喜若狂、如获至宝了。

蔡奴认出了张咏，道：&ldo;原来是张郎。&rdo;她一旁的中年文士却甚是不满，道：&ldo;这位郎君，这本《春秋繁露》是我先发现的，你想要强取，可是说不过去。&rdo;蔡奴忙介绍道：&ldo;这位是袁庆袁供奉，在翰林图画院供职。&rdo;

张咏这才会意蔡奴是陪袁庆来买书，那本书确实是她先拿到手上，心中纵然万般不舍，还是不得不还了回去。袁庆翻阅了几下，这才展露笑容，道：&ldo;确实是完本，比我家原先收藏的那本《春秋繁露》多了两页。卖书的，这本我买了，多少钱？&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