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中夹杂着无比悲愤,章敏处在形同疯虎般冲扑的掌影寒光融成一团的中间,她的短剑方才奋力刺出,但手腕已被突然猛砍,一阵痛彻心里的感觉令她一下子丢掉了兵刃,慌乱的视觉尚未看出一丁点明晰的迹象,脸上已连遭重掴,她甚至进闪招架都来不及已经双目一黑,满口鲜血地倒翻出去!十分突冗的,这时,一切归向静止,没有丝毫声音发出,瞬息前的一切杂杂叫嚣,仿佛,早就过去了……好一阵子‐‐一声悠长的,低徐的,又颤抖的呻吟出自地下的章敏口中,她蠕动眼,挣扎着,竭力将沉重的眼皮撑开,知觉才一恢复,全身的疼痛已猛然涌集,她忍不住又呻吟了一声,在这一霎,她似乎感到肌肉俱遭撕裂,骨骼也皆被拆散了,尤其是脸上,更麻木肿胀得不象是自己的脸了……闭上眼,吃力地喘息&rso;了一阵,章敏才再度缓缓睁开,眼前的景物最初是一片模糊,终于慢慢地缓缓地?宛似一层卑雾逐渐消失,她可以透过稍稍的朦胧看清一切了‐‐秋离老人家就那么悠悠闲闲地负手站在三步之外,更显着一抹若无其事的微笑朝着章敏点头,他是那般轻松自然,那么恬淡平静,就宛如眼前的事情和他毫无干连,就宛如他木是处身于一个自己一手造成的血腥场合里,而是在饭后散步中正与一个老朋友含笑打招呼问着&ldo;你好呀&rdo;一样……猛然咬牙,章敏身上又是一阵剧痛,喂,方才那一下子可是摔得不轻,含着满口的血腥味,她哭叫着:&ldo;秋离……你好狠……你把我爹怎样了?&rdo;秋离用右手指朝后一指,笑眯眯地道:&ldo;他就躺在那里。&rdo;悲号一声,章敏用力爬起身来,但刚站起一半又突然倒下,她痛楚地抽搐着,哀切地啜泣!
&ldo;秋离……你这魔鬼,刽子手,凶徒……天下的狠毒都叫你一个人占全了……你哪里还有一点人性,哪里还有一点点人性碍…&rdo;&ldo;啧&rdo;了两声,秋离温柔地道:&ldo;不要难过,当心哭坏了身子……&rdo;&ldo;霍&rdo;地仰起头来,章敏泪痕斑斑的俏丽面容上是一片红肿紫淤,她滇目切齿地瞪着秋离,仇恨之极地道:&ldo;住口!我不要你安慰,不要你同情,不要你虚情假意,你完全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枉你生得一张人脸,披了一张人皮,却是狼心狗肺碍…&rdo;静静地看着她,秋离仍现平和地道:&ldo;丫头,你和你那老爹打败了仗就只会使出这样破口大驾、泼辣刁钻的伎俩么?你为什么不反省一下你们父女所以会落得此等下场的远因近果呢?假如我今天栽在你父女手上,只怕我连哭都没有地方去哭了!&rdo;沾着泪痕的脸孔涌起一片迷迷与羞惭之色,但是,这种神色却只有一霎,一霎之后。又全被愤恨仇辱所代替,章敏悲伤着叫:&ldo;我们有什么好反省的?都是你这魔鬼的毒手所造成……&rdo;点点头,秋离道:&ldo;我并不否认是我一手造成现在的血腥场面,但是,天下之大,到处住满了人,为什么我不去对付别人而偏偏来照顾你们呢?我和你们父女与天下很多人一样,都是远日无怨,近日无仇……&rdo;带着悲悯意味地注视着卷卧在地下的章敏,秋离又朝前接近了一点,低徐地道:&ldo;现在,你一定明白你们父女的错处了……&rdo;咬着牙,章敏恨声道:&ldo;错什么?&rdo;意味深长地一笑,秋离道:&ldo;那就是&lso;贪婪&rso;与&lso;狡诈&rso;!
小娘子,黄澄澄的金子天下都有,你们固然喜爱,但又有谁不喜爱呢?有句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要钱,我不反对,更甚者,我比谁都要得凶,但是,我却要拿得光明,拿得磊落,拿得不伤天理,不损信义,而我固然声名狼藉,但我与你们父女不同之处也就在这里了,我不是好人,不想你们二位却比我更来得差劲!&rdo;哽咽着,章敏悲痛地道:&ldo;我不要听你这些自我标榜,我夸誉……我只知道你杀害了我爹爹,侮辱了我……&rdo;淡淡地,秋离道:&ldo;在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有很多人都尝试过,而并非每个人都象你们父女这般幸运,有些人,是永远也尝试不到第二次了……&rdo;全身猛一哆嗦,章敏悲喊:&ldo;幸运?你要了我爹爹的命,打伤了我,这还叫幸运?凶徒,你那不幸运三个字又是何等说法?&rdo;冷冷地,秋离道:&ldo;在我的解释,不幸运三个字就是凌迟碎剐,锉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rdo;秋离说话时吐露的每一个字都是这般冷酷,这般寒凛又这般绝情,再加上他漠然的表情,无动于衷的神态,老天,那样子简直和一尊活生生出现眼前的魔神毫无二致!
一股凉气自心底直透骨髓,章敏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一面抖,一面恨,又惊又恐又不甘地道:&ldo;我……我要杀了你!
秋离,我一定要杀了你!&rdo;摇摇头,秋离道:&ldo;你还是少说大话为妙,我并不是一个涵养十分到家的人。方才,我向你讲了那么多,已是大大逾出了我的习惯;你知道你不够看,而这不够看三个字我赠付你一辈子,丫头,你永远无法报还今宵之仇,永远!&rdo;唇角溢流着鲜血,章敏悲愤地道:&ldo;狂夫,你……你记着你所说的话!我要你记着,看看我能不能亲手收拾掉你!&rdo;冷冷地,秋离道:&ldo;亲手收拾我?在哪一天?&rdo;章敏呆滞而伤痛地道:&ldo;不论一年十年二十年,秋离,你等着,总有那么一天……总会有那么一天的……&rdo;笑嘻嘻地,秋离道:&ldo;那么,谁给你如许长久的时光叫你准备好来对付我呢?老天爷么?小娘子,你自以为你还能活过今夜甚至转眼之后?你难道不晓得我随时随地都可以要你的性命?&rdo;猛一下呆住了,是的,章敏知道,她的生死如今全操茬秋离手中,只要他一翻脸,别说是以后要报仇雪恨,就是眼前这一道&ldo;活命关&rdo;也闯不过去啊,他的确随时随地都可以要自己的命……&rdo;搓搓手,秋离又道:&ldo;所以说。你不要说大话,免得我一个火气上来先宰了你,你知道,我宰你并不是件困难的事!&rdo;泪水突地夺眶而出,章敏咽泣,却倔强地道:&ldo;我不怕……你来杀好了……反正从今以后我已是一个举目无亲,父母双亡的孤儿了……反正我遭此侮辱也不愿再偷生下去……你杀吧……我绝不再贪恋人世,而你……你也更不会在乎手上多染一层血腥!&rdo;豁然大笑,秋离道:&ldo;乖乖,怎么一下子又变得视死如归,从容就义起来了?喷喷。好一个贞烈的小娘子!&rdo;哆嗦着,章敏又抽噎着道:&ldo;要动手就快,不要再侮辱我……秋离,你快一点,或许,我可以赶上在黄泉路的爹爹。&rdo;摇摇头,秋离道:&ldo;假如你坚持要到阴曹地府去,姓秋的自当成全于你,不过,怕你去了找不着你爹又哭啼啼起来了机灵灵地一哆嗦,章敏睁大了眼,紧张,惊震,又急促地道:&ldo;什么?你……你你……说什么?秋离……你是说……你是说?&rdo;微微一笑,秋离道:&ldo;我是说,你到黄泉路上,只怕找不着你爹爹!&rdo;突来的惊喜一下子把章敏震撼得瘫痪了,她喘息着,痉挛着,又哭又笑着,好一阵子,她才用力撑起上半身,目注秋离:&ldo;我爹爹……他在哪里?&rdo;秋离手指篷车下,道:&ldo;在我那破车的两个后轮中间,是他老人家自己躺下去的,呢,选的地方可真不错!&rdo;忐忑又仔细地往车底下凝视着,果然,章敏看到了一团黑影卷曲在篷车的两个后轮之间,只是,却寂然不动,没有丝毫声息!
懊然打了个寒栗,章敏骇然叫道:&ldo;不,你骗我,你已害死了我爹,他为什么不动弹?为什么没有声音?你骗我,你这个骗子!&rdo;叹了口气,秋离道:&ldo;妈的,你这小娘们今夜可触够了老子霉头,一下子骂我凶徒;一下骂我刽子手,现在又成了他妈的骗子了,你的花样还真不少,如今好象我反胜为败,倒过来伺候你一样……&rdo;顿了顿,他又道:&ldo;告诉你没有杀他就是没有杀他,只是他受了部分创伤罢了,而且,我还破了他的体内真气,等他养好伤后,除了和寻常一般无二之外,就只差不能再展武功了,这样,在我来说手下留情,一劳永逸,在你爹爹来说,他将来再对着人笑,则不是分&lso;生死&rso;,而是&lso;生财&rso;了,哈哈……&rdo;心中虽是百感交集、百般伤痛,但章敏却已满足了,至少,她爹爹没有死,仍然活着,纵使只剩一口气,也总比死了强碍…况且,眼前也不容她再挑剔,再怨恨了,秋离的确已是手下留情,否则,以他的个性与作风来说,他原大可不必如此麻烦伪,如若互换立场,胜负倒置,自己父女也会待他如此客气么?章敏真不敢再想下去了……嗫嚅地,更带着微妙的感恩意味,章敏泪痕未干地道:&ldo;真的?你不骗我?&rdo;哼了哼,秋离道:&ldo;骗你?我吃多了?等会我背你爹进去,为他敷药治伤之时你就会明白我所言不虚。现在,我想先扶你进房,老实说,有的时候,我的心肠比天下任何人都来得慈悲呢……&rdo;说着,秋离走过来半扶半抱地搀起了地下的章敏,而章敏也毫无反抗地任由他搀起,更那么软绵绵地全依到秋离怀中。现在,呢,她非但不再怨恨对方,不再憎恶对方,而在秋离扶抱她时身体相触的一刻,竟然还感到一般特异的激动与温馨滋味,那滋味……晤,人的七情六欲,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哪……&rdo;------------------firestation扫校银牛角--第十八章有眼无珠第十八章有眼无珠沿着这条起伏不平的,高地上开出来的山道往前赶,乌篷车的车身颠簸得很厉害,拉车的四匹健马也相当吃力,车轴有些吃不消地吱呀呻吟着,轮子辘辘辚辚地直跳,坐在车座上的秋离专心神地驾驭着车子,搞得满头大汗,他一面口中大声叫喝着马儿,一面眯起眼来往前看,呢,前面约莫五六里远,好宽好大好繁华的一座城镇,一条大河绕过那城墙婉蜒而下,波闪闪的河面上系满了船舶艇,光景好不热闹……秋离抿唇笑了,不错,前边的城镇即是襄阳,那条河是汉水,而中隆山与小洪山便挟持在襄阳两侧,称得物丰地沃,人杰地灵了。这地方,秋离十分熟捻,他在城里一家非常不出名的漂局里呆过一阵时期、&rso;那时他才十二三岁,一个可拎的小孤儿,小流浪者,那出身&ldo;和&rdo;字门的总镖头在他苦苦哀求下收留了他,让他充任一名童工,后来,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秋离无意中在后园里撞见了这位总镖头和他手下二名镖师妻子的jian情,于是,恶运就立即临头,事后,这位恶毒的总镖头和他手下一人要以毒药置他于死地以图灭口,当然,秋离逃走了,逃得辛酸而悲愤,现在、事隔十多年,秋离又回来了,他要湔雪那些个日子所受的折磨与羞辱,要叫他们知道十多年前的一个孤儿不是永远长不大的;不是永远都那般瘦伶伶,畏瑟瑟的,更不是可以任意拳打脚踢,任意杀剐由便的,孤儿仍能成材,成器,甚至‐‐成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