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我是说我和雪山认识这么多年来,从来就没找到过一个对它最恰
当的形容。我想那是因为我太多太多地遥望它,以至在它身上赋予了比积雪更难融
化的东西。
我说的是西藏的雪山。
当我一次次地遥望它时,其实是在一次次地怀念,我怀念留在雪山上的一个个
亲人。苏队长,刘毓蓉,管理员,小冯,你们都还好吗?
又一座大山耸立在了我们面前。
它叫努贡拉,汉语的名字是西大山。从这个意义上说,它和丹达山是兄弟。向
导说,它没有丹达山那么高那么险,但它的路糟透了,全是累累乱石,无论是人还
是牲畜,走起来都很费劲儿。
果然,那座山很奇特,山峰是嶙峋高耸的石壁,山路是凸凹不平的石堆,好像
是为了区别于其他山似的,整架大山都是由石头堆积起来的。大的如磨盘,小的如
拳头,圆的像鸡蛋,尖的又像锥子。没有一脚能踩到踏实的平处。幸好我们穿着厚
厚的胶底鞋,否则不知会划出多少血口。马可就遭罪了,蹄子常常被卡在石缝里,
半天出不来。为了减轻它的痛苦,我不忍再骑它,只是拉着它的尾巴走。但走得再
累,都没法坐下来歇息。真是连能够坐下来的平地都没有。偶尔碰上平一些的石壁,
我和苏队长就站下来靠一靠,喘口气。但不能坐,坐下再起来,你得费十倍的力气。
路况太糟糕,你们的父亲顾不上我们,他和战士们在一起。他和王政委一头一
尾地走在队伍中。我和苏队长终于被辛医生收编到病号队伍里去了。苏队长的浮肿
病越来越厉害了。不仅仅是脸,她的腿也肿了。
靠在石壁上歇息时,我看见苏队长的脸色蜡黄,人像一张纸贴在那儿,心里感
到异常难过。就像我们不知道管理员是什么时候病倒的一样,我们也没有注意到苏
队长是怎样病倒的。在那样的路途上,我们太容易忽略自己的身体了,只是使用它,
只能使用它。等辛医生看出她的病情时,她的脸已经肿得很明显了。
辛医生告诉王政委,苏队长的病是过度劳累加上营养不良造成的。
其实我知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对虎子的思念和牵挂。
王政委听了默默的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很难过,就好象一个医生诊断
出了病情却无药可医一样,在当时的情形下,他既没有办法叫她不要劳累,也办法
给她加强营养,他唯一能做的话,就是让她自己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