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个,刚才是我的态度不好,冲撞了你。不知者不罪,请姑娘见谅,请姑娘见谅。另外,我还想请问问姑娘的芳名,你又如何拥有这么多价值连城的古董?”
“你不必问她,就问本姑奶奶。”貌似泼辣村妇的斥骂,让使胡干事招架不住,本想垂手静听她的回答,以解开他心中的谜团。没想到才被凶神李鬼狠狠将了一军,半路上又杀出个恶煞似的李逵来。他循声立即转过去,向新房那边张望,只见又一个红扑扑脸蛋的姑娘,两手叉腰,气冲冲地向他走过来,“她与我的同年,又是我的最要好的朋友,她叫彭芳。我们又都是尤书记极要好的同学,这些是我们共同送给尤书记的。这些价值连城的古董,有些是我们从东海买回的,有些是我们在故宫博物馆偷来的,其中一半属于我。偷盗、倒卖我是主犯,彭芳她一切听从我指挥,你要抓人就先抓我;如果你不抓我,我也不能让你空手白费力,那么我那一份古董就全部送给你,你现在就可以拿走!”
“你的古董要送人全由你,只是各自能分多少,我看谁也说不准。”彭芳顺手从墙上取下一个镌刻着蝌蚪小篆铭文的花瓶摔到水泥地面上,啪啦一声,花瓶摔成四叶八块,原来花瓶就是在普通的酒瓶上,裹上层瓷泥,捏成花瓶形状,刻上蝌蚪小篆之后,再刷一遍清漆;瓶中插着的斑斓的鲜花,也是在白纸上略施铅华后的剪纸。彭芳指着破碎的花瓶对红玫瑰说,“红玫瑰,这个花瓶中的酒瓶是尤瑜的,这瓶上的瓷泥是我捏的,只有瓷泥上镌刻的文字、彩绘的图案,才是你巧手制作的,你尽可以刮下来送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巧手镌刻绘制的只是‘毛’,不知你红玫瑰将这些‘毛’,‘附’在胡干事的哪一张‘皮’上?”
看到摔碎的花瓶,听到尖刻的讽刺,胡干事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他不得不佩服这两个貌似春花、舌如利刃的奇女子超人的智慧,他又不能不痛恨昆阳的好事者以讹传讹、推波涌浪的恶劣行径,弄得自己现在如此狼狈。这事始作俑者为谁,他无从查考,但自己确实是积极推波涌浪、以讹传讹的核心人物,要不是他三番五次向高书记传讹,又千方百计为高书记整尤瑜定计,他又怎么会来查这等糊涂案?他也恨李健人这条滑泥鳅,书记要他挂帅,他临阵脱逃缩了乌龟头,他才自告奋勇当拳头。不然,又怎么会造成这种尴尬局面,最终使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他又想,他也是地区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被个死右派的老婆批得体无完肤,这口恶‘气’他怎么也不能‘忍’,自己发出的声音,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吞’。官大一级,如压泰山。我官家就是可以放火,你百姓就不能点灯,难道你小百姓的胳膊,还能扭过我的大腿?于是他又尽褪尴尬狼狈的颜色,露出狼的凶相,扬起高傲的头,大声斥责道:
“彭芳,你是什么身份,难道你不知道?死右派的老婆,屙了一裤兜屎,自己还不知道臭!不说实话,竟敢胡言乱语骗领导,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反对党?”
“胡干事,明明是你在说胡话、胡干事,指鹿为马,硬栽我们自做的工艺品是古董。彭芳摔碎一件,无非是想分清我占‘古董’的份额有多少,无非是要证明你一口咬定这些‘古董’是酒瓶,你们的罪恶的目的无非是要栽赃陷害尤书记。我还得告诉你,不只这些‘古董’是酒瓶,那边大客厅的马蹄足会议桌也是用四张饭桌拼成,然后在饭桌脚周围粘上瓷泥,雕刻成马蹄状;那虎爪靠背椅也是大礼堂里的长靠椅,不过我请木工在两端加上虎爪护手;那鲜艳的大红绒桌布、那精美的虎纹椅垫、椅巾全是从剧院里借来的。至于那承载荷花的精致的花鼎,还不知是哪朝哪代的阔小姐或者阔太太丢掉的一只高脚浴盆,说起来更会让人笑破肚皮。”说着,红玫瑰怒气冲冲地走进大客厅,掀掉桌布、椅巾,让饭桌、长椅露出黑乎乎、白惨惨的本来面目,又将花鼎倒翻过来,浴盆的四只高脚业已腐朽,全靠新糊的瓷泥撑住。然后红玫瑰指着这些破破烂烂的东西,厉声斥责道,“胡干事,你们做官的鸡啄鸡食袋、狗咬狗骨头的争斗我不管,彭芳只不过说句实话、公道话,又怎么能与屙一裤兜屎不知道臭,胡言乱语反对党联系在一起?胡干事,你这些天是不是不小心掉进了染缸里,将自己的心,染得比墨还黑?你争权夺利,妄图置对方于死地,自己好踩着别人的尸体爬上去,那是你的事,犯不着故意找岔子,拿无辜的百姓做垫脚。”
红玫瑰夹枪带棒的话,打得胡干事头脑晕晕,眼冒金星。在事实面前,他无可辩驳。但是,他还是死死认定,皇帝老子不下罪己诏,做官的怎么能在小百姓面前承认自己的错?他溜溜贼眼转了几转,又发现了两幅画,于是又振振有词地问:
“这些‘古董’是你们造的假,但《沁园春·雪》与《迎客松》这两幅字画作品,不是印刷品,应该是名家手迹。红玫瑰,你知道吗,一幅名家真迹,该值多少钱?上半年我到省里开会,住在省委招待所,就这么一幅《迎客松》真迹,就花了八百元工价,半个月的大鱼大肉、名烟名酒的招待还不上算。只要有这么一幅,尤书记说不清楚,根据反贪条例,他十拿九稳就是只‘老虎’。你们再怎么为他辩护也无用。”
“这两件的确是名家的作品。胡干事,你省里、中央都去开过会,视野比我开阔得多,什么名家名作都见过。大概不至于像我们小百姓有眼无珠,弄不清这两件作品是那位名家的真迹?”彭芳扬了扬眉、撅了撅嘴,向红玫瑰示意以后,竭力调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