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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第1页）

在丁府密室中，杨修刚一落座，便有些紧张地对丁仪说道：&ldo;丁兄，杨某今日看到崔琰崔大人就世子立嗣一事给曹丞相写的公开信函的内容了！&rdo;

丁仪、丁廙、司马孚俱是一惊。他们早就知道曹丞相就立嗣一事曾以玉匣密函访询了朝中十几位元老重臣，但这一切的函来信往都是在极其机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旁人根本无从得知。崔琰尚书竟不顾曹丞相密嘱，将自己的意见以公开信函的形式答复出来，完全表现了他在这立嗣之事上鲜明而坚定的立场。

&ldo;他在公开信函里怎么说？&rdo;丁仪沉声问道。

&ldo;杨某本来以为平原侯是崔大人正宗的亲侄女婿，崔大人绝对应该助他一臂之力。&rdo;杨修拍膝慨然长叹，&ldo;你们真是猜不到，他在那公开信函里怎么说‐‐他说，&lso;臣闻《春秋》之义，立子以长，五官中郎将曹丕仁孝聪明，宜承正统。崔琰此意已决，以死守之，决不可夺。&rso;&rdo;

丁仪静静听罢，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司马孚却不禁叹道：&ldo;崔大人此语质直公方，志如山岳而不可移，其人刚正不阿之风，实在令人神往。&rdo;

丁仪听得司马孚的赞语，不禁瞥了他一眼。这位司马老弟真够奇怪的，难道不知道，崔琰越是刚正越是坚定越是旗帜鲜明，对曹植登上世子之位的威胁就越大。他倒好，形势严峻，大敌当前，他反而为自己这一派的政敌唱起赞歌来了。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读书都读得有些迂了。亏得平原侯还那么倚重他，视他为自己心腹好友。一念及此，他心中忽然一动，便开口问司马孚道：&ldo;司马君，你二哥近来在忙些什么？丁某似乎很久没有看到他在丞相府中露面了。&rdo;

&ldo;哦……你问我二哥啊，&rdo;司马孚不假思索地答道，&ldo;他被调到丞相军营那边去了之后，天天忙着为丞相西征汉中筹备军粮，整修兵器，东奔西跑，几乎没有余暇休息，一个月里也难得回府几次，常常就是在军营里打地铺过夜……&rdo;

丁仪认真仔细地听着他的话，沉吟片刻，又小心翼翼地问道：&ldo;你看他近来可曾与五官中郎将有过接触吗？&rdo;司马孚一听，脸色微变，有些不悦地答道：&ldo;我二哥就是看到宦海险恶，风波难测，为了摆脱这丞相府中的是是非非，这才主动辞去主簿一职，前往丞相军营里任职。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忙于军务，我是从来没看到他再去过五官中郎将府。怎么？丁兄对他这样一个极力置身事外，但求自保的人也怀有疑虑？&rdo;

丁仪见司马孚一脸的坦诚直率，想来他也没替他二哥有意伪饰隐瞒什么，便摆了摆手，道歉道：&ldo;丁某并无他意，司马君不要见外。既然你二哥已置身事外，这自是再好不过了。&rdo;丁廙在旁察言观色，一见情势有些尴尬，便站出来插话转移了问题，向大家说道：&ldo;题外之话暂不去说了。崔大人如今已然表明了公开支持曹丕的态度，那么我们应当如何回应？&rdo;顿时，场中诸人沉默了下来。许久许久，丁仪有些沙哑而艰涩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团沉默，缓缓响起：&ldo;古语有云：&lso;芝兰挡道，不得不锄。&rso;崔琰第一个跳出来公开反对将平原侯立为世子，其人虽贤，我们也顾不得许多了，到时候搬掉他这块绊脚石便是了。&rdo;

他此语一出，室内众人均是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司马孚失声道：&ldo;何至于此？丁兄，此事不可造次，还是先请示一下平原侯自己的意见再说吧！&rdo;丁仪冷冷说道：&ldo;此等为难之事，请示平原侯又有何益？平原侯只可高坐殿堂洁身自守，无须蹚入这趟浑水。这恶人恶行，就交给丁某来做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要能够帮助平原侯日后成为一代尧舜之君，丁某愿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rdo;杨修闻言，面色肃然，站起身来，向丁仪深深一躬，慨然叹道：&ldo;丁兄满腔忠义之心，实可与日月争辉！&rdo;说罢，双眸之中已莹莹然泪光闪烁。

丁仪却淡淡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道：&ldo;杨兄此举折杀丁某了！丁某一介眇目废弃之士，幸得曹丞相与平原侯知遇之恩，得以凌驾碌碌庸人于其上而一展所长，自当生死以之，以命相报，杨兄过誉了。&rdo;

杨修心潮澎湃，慢慢退回木椅上坐下，让自己慢慢恢复了平静。却听丁仪又问：&ldo;如今曹丞相所发玉匣密函已有几人回复？内容如何？还有几人尚未回复？&rdo;

杨修听罢，沉吟片刻，缓缓答道：&ldo;据我所知，曹丞相一共发出去了十三封玉匣密函，目前已经收回了十二封，其中荀攸、崔琰、毛玠、桓阶、王朗等六位大人赞成五官中郎将立为世子，杨俊、魏讽、王粲等六位大人赞成平原侯立为世子。只有太中大夫贾诩最后一人尚未复函作答。&rdo;

丁仪微微笑了。他的笑意越来越深，让人似乎永难见底。他慢慢伸手端起了方几上一只雕成鸿鹄之形的黄杨木双耳杯，杯口上面热气腾腾，溢出一股清馨芬芳之异香来。司马孚等人凝目望去，方见那杯中水面漂着一瓣瓣金黄的菊花，正是它们散发出了浓郁的清芬之气。

&ldo;这是平原侯专门为仪到御花园中亲自采撷晾制的&lso;金菊之饼&rso;。&rdo;丁仪盯着那杯中的瓣瓣菊花，悠然道，&ldo;他知道这菊花泡茶之后以其香气薰目，颇有清心明眸之奇效。平原侯待仪的这一片真心，仪真是难以为报啊！&rdo;

说着，他便慢慢将自己那只略显红肿的右眼凑到那只黄杨木双耳杯上，用金菊花茶的腾腾香汽蒸薰了起来……

过了半炷香的工夫，茶水香汽渐渐淡去。丁仪微闭着右眼，抬起了头，将那微微变凉的杯中清茶一饮而尽，然后靠在榻背之上，悠悠然寻起茶中余味来。

他这一悠然，却让杨修、司马孚、丁廙惑然起来。他们一个个疑团满腹，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只得耐心等待丁仪自己来说明。和所有大智大谋之士一样，丁仪玩够了自己的花架子，吊够了他们的胃口，满足了自己的表演欲之后，终究会为自己的战友们揭开谜底的。

丁仪缓缓说道：&ldo;虽然目前五官中郎将与平原侯是半斤八两，平分秋色。但是，在这已经表态的十二个人当中，还有一人可以保持中立，改变自己原有的立场。剩下最后一个贾诩，应该也有办法收揽过来。&rdo;

杨修问道：&ldo;十二人当中谁会改变立场保持中立？&rdo;丁仪微微笑道：&ldo;曹丞相的首席大谋士、魏国尚书令‐‐荀攸！&rdo;

&ldo;他？&rdo;杨修一愕，&ldo;这怎么可能？&rdo;

丁仪微微含笑看着杨修：&ldo;杨兄，令尊杨彪杨太尉和荀攸是莫逆之交。同时，杨太尉又是当今陛下最为倚重的老臣之一。在某种程度上，杨太尉就是当今陛下的代言人。若是杨兄说服令尊去劝荀攸改变立场，并阐明此乃当今陛下之意，丁某相信一向忠于汉室的荀攸荀大人最终会保持中立的。&rdo;

杨修一听，不禁大喜过望。丁仪此语当真是令他茅塞顿开，果然是一语中的，正确之极。他马上满口应承：&ldo;丁兄说得对，杨某回府之后便去恳求家父出面相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