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反复无常的唐兀惕人口出狂言,侮辱我蒙古甚矣!即使我会死于征途,也将因其言而征伐其国,与之决一死战!&rdo;
听到他的话语,随侍众将心中一凛,知道大汗已经下定了讨伐西夏的决心了。
祭祀完毕后,成吉思汗一行从山的另一侧回到草原上。此时,日已西斜,成吉思汗却无意回到行营。他任由坐骑自行漫步,缓缓游荡着。这种安适,对于自青年时代就已投身于金戈铁马之中的成吉思汗而言,几乎是一种奢侈了。现在,当世界都在他的铁蹄下发出颤抖的时候,这种闲情逸致的空间更是弥足珍贵。
太阳渐渐向远山徐徐沉下,它象一团燃烧的火球,将绿草如茵的草原染得通红。几乎没有风,所以修长的草叶如同凝固了一般,纹丝不动。空气略显燥热,而且随着黄昏的阴影从东方袭来,愈来愈显灼热。远方的山林中响起夜狼的嚎叫,凄厉而苍凉。哦,那狼,它是不是一条青色的狼?也有着坚实有力的四肢,刚毅倔犟的双眼,寒星般烁烁有光,足以刺破这亘古的洪荒?黑夜的降临,正是狼的绝对领域,它将以神髓的眼眸继续守护这片充满神奇魅力的土地,静静等待下一个黎明……
当狼鸣渐起之际,坐下的马忽然停住了脚步,静静地驻立着,用前蹄轻轻刨着地面。成吉思汗在马背上举目遥望,发现周遭的景物略显陌生。哦,他忽然想起,这里过去曾经是一片荒废的草场,几乎完全荒漠化了,如今不仅重现生机,更是茵茵如海,浩荡无边……
成吉思汗静静地凝望着这近乎奇迹的造物变幻,许久不曾动作,直到天边最后一片晚霞行将被夜色驱退之际,才缓缓开言道:
&ldo;长生天将生命赐予这里,说明此处是受到祝福的吉祥之地!&rdo;
&ldo;是啊,正是大汗的不懈努力,使得神圣之光普照了草原的每一个角落。&rdo;
镇海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ldo;不,我只是一个平凡之人,受长生天的关照与各位的扶助才能走到今天。眼前的风景正是我毕生之追求,如今终于化为现实,那么我也可以怀着快乐的心情回归长生天的怀抱了。&rdo;
成吉思汗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大惊失色。
&ldo;大汗何出此不吉之言?您的帝国蒸蒸日上,您的春秋如日方中,正是走向万世仰望的颠峰之际,焉能中道而废?&rdo;
&ldo;你们不要打断我的话!&rdo;成吉思汗用低沉而严肃的声音说道,&ldo;记住我说的话,当我死后,可安葬在那里!&rdo;
他的手臂微微抬起,遥指不远处一棵婷婷如盖的大树之下。这棵大树之高,完全超出了其所处的那片森林。于是,在苍天之下,不儿罕山的坡地上,密林之中,某树之下,成吉思汗为自己选定了埋骨之所。
做为一位君临四方,震憾世界,创下了空前强大帝国的领袖,他却从不夸耀自己的威名与成就,反而将这一切归功于上天、部下和百姓。在巨大的财富面前,他却依然保持简朴淳厚的蒙古风俗,克制自律的生活着,象苍狼般永不停歇地追逐、进取!
在不儿罕山一带的活动结束后,成吉思汗继续东行,越捕鱼儿湖,直抵大兴安岭脚下的塔塔儿故地。他在这里驻跸了一段时间,亲自听取了对辽东金国叛将蒲鲜万奴所建之&ldo;东夏国&rdo;的攻略情况。其实,对于这个几年来不断骚扰蒙古的国中之国,成吉思汗并不担心有弟弟们守护辽东,平定它是迟早的事。因此,他将弟弟们从前线召至自己的身边,只不过是打算在出兵征讨唐兀惕之前,再与他们见上一面。自从于不儿罕山麓为自己选定墓地们,成吉思汗仿佛已经预感到来日无多。
大弟合撒儿、二弟合赤温以及异母弟弟别勒古台都没有从征于花剌子模,屈指算来,兄间的最后一次见面至今也有近八年时间了。在纪元1225年的深秋晚风中,他们走入了成吉思汗的帐幕之中,呆了很长一断时间。成吉思汗只让他们留在宫帐内,其余的人都不得靠近,所以究竟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人们唯一知道的是,当三位亲王走出宫帐的时候,眼圈都微微泛红,显然是哭过……
成吉思汗是在即将入冬的时候回到土兀剌河畔的大斡儿朵的,这次,他没有再回避结发之妻孛儿帖,而是主动走入她的帐幕之中。进入后才发现,这里已经被孛儿帖布置成了一座传门供奉神灵的祭坛。肥胖得几乎已经动弹不得的她终日就坐在神坛前,象珊蛮巫师一样祈祷,至于她究竟在为谁祈祷,没有人知道。成吉思汗进来的时候,她也没回头,但是成吉思汗知道,她肯定已经觉察到了一切。令成吉思汗吃惊的是,七年前分别的时候,孛儿帖的头发已是皤然如雪,现在居然再次回复了年青时的那种温婉秀丽的亚麻色。似乎长生天又一次将青春还给了她。
&ldo;我回来了。&rdo;
成吉思汗用迟涩的口调说道。这句话在他们共同厮守于不儿罕山下那间小小的帐幕中的时候,曾经说过无数次。那时,他们的生活很清苦,但彼此之间是那样相亲相爱。是什么改变了爱呢?蔑儿乞惕人的袭击?术赤的诞生?忽阑的出现?还是孛儿帖的年老色衰?或许每一个都是原因,抑或哪一个都不是原因。
&ldo;大汗啊,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想求你一件事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