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用了两周时间才到达无望角。积雪已经融化,我们的高烧也已退去。多一匹马意味着我们能轮换骑乘,所以速度很快,不过到达阿尔法人居住的区域后我们只能在夜间赶路。我们用了一个多星期,才穿过村镇密布的山丘地带。我们在黑夜里悄悄行进,从未被发现,尽管派珀告诉我,西部地区议会最大的士兵中队就驻扎在数英里之内,我也并未感到害怕。我已见识过方舟,而且了解了它的秘密。每次我睡觉时,都会经历大爆炸。如今再没什么事能让我感到害怕了。而且,在干草棚听到的那首歌支撑着我,帮助治愈了我虚弱的身体,比派珀逮到的任何野兔都要有效。
终于,陆地又变得支离破碎起来,那是海风塑造的地貌,我们也不必再担心遇到阿尔法人。随后大海进入我们的视野。荒凉的悬崖延伸到海水中,我立刻想起,这正是我梦中见过的悬崖,像新切开鲜血还没渗出的肉一样呈白色。
在这里我梦到了大海,当我醒来时,意识到这些在我睡梦边缘破碎的海浪并非是我自己的梦境。我即刻坐起身来,希望能看到佐伊睡在我身旁,就像她从未离开过一样。然而我只看到派珀的背影,他坐在那里,从山洞口望出去,看着夕阳落在海面上。
&ldo;那块海岬就是无望角,&rdo;他侧头冲北方指了指,那里有一块陆地像手指一样指向深海里,&ldo;虽然看起来不像,但在北面有条小路通往一个小海湾。当自由岛的通讯船要来时,大陆上的侦察兵会在那里点一堆火作为信号,让他们知道派出登陆艇是安全的。&rdo;
我们到达海岬尾端时,天已经全黑了。我们捡来的木头十分潮湿,派珀只好将最后一点灯油洒在木头堆上,才能点着火。
我们等了整晚,却没见到海上亮起回应的火光,只有海浪击碎在悬崖下时偶尔闪现的白光。海鸥的叫声不时划破夜空。
黎明时分,火堆渐渐熄灭,变成一堆灰烬。
派珀吐出一口气,用手抓了抓脸。
&ldo;我们明晚再试一次。&rdo;他说道。我注意到他双肩低沉,嘴角的神情萧索。
我们早就应该绝望的,经历了自由岛大屠杀,经历了新霍巴特在水缸中死去的孩子,经历了扎克将船首饰像扔在我们脚下,还经历了方舟,那里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们,除了另一场大爆炸。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抱有希望更加危险。
我们坐了很长时间。我们本应睡上一觉,但谁都不想回去蜷缩在山洞里,除了谈论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搜寻船外,没有其他话可说。因此我们就在悬崖上等候,看着阳光从我们身后射来,逐渐笼罩了整个海面。
在我的幻象中,那艘船干脆利落地穿过海面。而现实中我们看到的那艘船,绕过海岬慢悠悠地驶来。海风吹起时它略有颠簸,偏向左方。桅杆弯成了钩形,船帆皱巴巴的,上面有缝合的痕迹。不只船首饰像不见了,整个船头的木头都被凿掉了。好几处都用焦油和木板补上了,但伤痕仍然清晰可辨。
人们正在甲板上忙碌,还有一个人沿着绳索正往上爬。不过,在船头有个人双手放在护栏上,一动不动。
口哨声传来。海岬的风忽然吹起,将音符传来又送走,但我已经听得很清楚。派珀站起身来,我们一同跑向悬崖边的小路。风中回响着伦纳德所作的歌的曲调。
39 罗萨林德号
等我们向下爬到礁石遍布的海湾时,一艘小艇已经从船上放了下来,快要靠岸了。派珀蹚着深至大腿的海水前去迎接。我看着他拥住佐伊,独臂紧紧抱着她的腰,有那么一刻都将她抱了起来,其他水手不得不迅速变换位置,才能稳住小船。随后,他将佐伊放在旁边的海水中,她微笑着向沙滩走来,我正等在那里。我希望时间能在那一瞬间停止:佐伊正在微笑,而派珀在她身后的海水中满面笑容。我不想说话,在这个晴朗的清晨,她刚刚找到我们,相比之下,现在告诉她我们带来的消息实在太残忍了。
&ldo;我还以为你会去东部,&rdo;我说,&ldo;远远离开这一切。&rdo;其实我的意思是,远远离开我。
她摇了摇头。&ldo;我本来要去的,&rdo;她毫不掩饰地说,&ldo;第一天我确实朝东部走了。&rdo;她停了一下。太阳照在海水上反射出亮光,她不得不眯上了眼睛。&ldo;不过,那之后我一直在想着赞德。&rdo;
派珀也在倾听,但佐伊并没看着我们俩。她正盯着罗萨林德号在波浪中起伏。
&ldo;我不断想起,他一直在告诉我们,罗萨林德号要回来了,而我们总是忽略他。&rdo;她轻声说道,&ldo;我想我至少应该试一试。我们当中总有一个得相信他。&rdo;
看到她盯着海中的波浪,此时我明白了,她相信的不只是赞德,还有可怜的露西娅,到了最后根本没有人听从她的意见。
船员们从小艇上跳下来,其中三个开始把船往沙滩上拖,第四个水手蹚着海水一瘸一拐走向派珀。他用双手抓住派珀的手,两个人紧紧握手。
&ldo;这是托马斯,&rdo;派珀转向我说道,&ldo;罗萨林德号的船长。&rdo;
&ldo;我们直到天亮之前才看到火光信号,&rdo;他说,&ldo;我还以为无法及时赶到来见你们了。&rdo;
&ldo;我们还以为你们被抓了。&rdo;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