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易去的时候又记起刘秘书;他那博士帽取下对梅轩老先生鞠躬又带上,可不就走。
&ldo;五舅,刘秘书说要是替我找到了事就来通知我们,不过他不晓得我住在哪里。&rdo;
&ldo;他当然通知我,用不着再找你了。&rdo;
&ldo;你老看一个录事的事会成么?&rdo;
&ldo;那讲不定,那讲不定,&rdo;那个不高兴地。&ldo;有人找事一找就找到,有人找几年都找不到‐‐几年!还有个人也要找录事当,等了几个月,没有成功,他穷得没办法。当勤务兵去了。真可怜,他还是个大学毕业的!&rdo;
白慕易心头像给谁没命地打了一拳。
&ldo;大学毕业的怎么……?&rdo;
&ldo;所以要碰运气呀。&rdo;
第三回
梅轩老先生由白慕易想到一个姓石的同事。
&ldo;娘麻皮,这姓石的也配录事,当勤务兵都不晓得够不够资格哩。&rdo;
他吐口唾沫‐‐
&ldo;呸!&rdo;
把一张嘴紧紧闭着,嘴因此显得更阔。眼睛还红着,有时发烫:他拿那蓄着长指甲的手去揉着。过会他坐到桌子边,拿出信纸,用种怪儒雅的姿势吮着他的小禄颖。可是他并不写,笔在纸上的空间打着圈,像个要想抓到什么食料的鹰。这么看三四分钟,梅轩老先生把笔向桌上一摔,那笔就毫无顾忌地尽滚着,一直滚到地上。
他不检。他轻蔑地瞧了它一眼又站起来。
&ldo;我刚才要做什么?&rdo;他对自己的举动都诧异了。接着忽然又诧异到另一件事上去:日子为什么忽然一下子过得那么快起来。他结婚到现在足足有三十年,天知道怎么一来糊里糊涂就过去了。结婚的一晚像就是昨天,他跟新娘都螺蛳似地害臊,吃酒的人大声调笑他们。保险灯上的玻璃珠子给风吹得飘荡。桌上放着许多糖果。
梅轩这里又沾上点乡愁,他希望能在那保险灯亮着的新房里过一辈子。他想到一些传说:世上的事过几万年轮回一次,每次的人物,历史,都是一样的。
&ldo;下回轮到了我……&rdo;
下回轮到他,他得好好消受这三十年。他无论如何不把田产变卖,老住在故乡,喝酒,还做点诗,后门外的竹山上他得去栽点菊花什么的。他还得每天向太太……
又揉揉眼睛,接着用小指掏鼻子,他考虑着下次的轮回里,他要不要讨现在这个太太。这个太太许是好人。可是‐‐
&ldo;连累了我一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