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啦。&rdo;
&ldo;喂,你要当心!我是说政治局要动手逮捕军官啦。这一个星期,从杜达列夫卡送来了三名准尉,从列舍托夫卡也送来一名,从顿河对岸一批一批的军官被押送到这儿来,连那些普通的、没有任何官衔的哥萨克也都触动啦。你自己想想吧,葛利高里&iddot;潘苔莱维奇。&rdo;
&ldo;谢谢你的忠告,只是我实在没有地方可去啦,&lso;噶利高里固执地说。
&ldo;这就是你自己的事情啦。&rdo;
福明谈起了本地的情况,谈了他跟军区首长以及人民军事委员部的委员沙哈耶夫之间的关系。葛利高里一心想着自己的心事,漫不经心地听他说去。他们走过三个街区,福明停了下来。
&ldo;我要到别的地方去一下。回头见。&rdo;他把手往库班式皮帽子上一举,冷冰冰地跟葛利高里道了别,顺着胡同走去,身上崭新的武装带咯吱咯吱直响,他挺得笔直,那副神气样儿,十分可笑。葛利高里目送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来。沿着政治局二层楼房的石阶往上爬着,他心里想:&ldo;要完蛋‐‐就叫它快点儿吧,用不着拖啦!葛利高里,你既然敢做‐‐就要敢当!&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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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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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早晨八点来钟,阿克西妮亚把炉子里的余火弄在一起儿,然后坐在板凳上,用围裙擦着红扑扑、汗淋淋的脸。为了早点儿把饭做好,黎明以前她就起来了,‐‐煮好鸡肉汤面条,烙好馅饼,在甜馅饺子上倒了很多糖汁,放在火上煎煎;她知道‐‐葛利高里喜欢吃油煎的甜馅饺子,预备了一顿过节似的饭食,盼着情人能到她家里来吃饭。
她很想找个借日到麦列霍夫家去,哪管去待一分钟也好,能看葛利高里一眼也好。他就在旁边,可是竞不能见到他,这简直是太不可想像了。但是她终究还是把这个愿望压制下去,没有上麦列霍夫家去。她可不是个小姑娘啦。到她这样的年龄,可养撞不得啊。
她比往常更仔细地洗过手和脸,穿上于净衬衣和有绣花边的新衬裙。站在打开的箱子前面想了半天,‐‐究竟穿什么衣服?平常日子,打扮得太漂亮了不合适,但是又不愿意穿着通常在家于活穿的衣服。苦于不知道应该穿什么衣服,阿克西妮亚皱起眉头,漫不经心地抚弄着烫得平整的裙子。最后,她坚决地拿起一条藏青色的裙子和一件几乎还没有穿过的、镶着黑花边的浅蓝色上衣。这是她所有的衣服里最好的一套。归根到底,邻居们怎么看她,不都是一样吗?叫他们今天过自己的平常日子吧,而她今天可要过节啦。她急忙打扮起来,走到镜子前面。一丝惊异的微笑掠过她的嘴唇:谁的年轻的、闪着火花的眼睛,在炯炯有神地、喜悦地看着她。阿克西妮亚仔细严格地审查了几次自己的脸,然后轻松地叹了口气,不,她的美貌尚未消失!还有很多哥萨克遇到她时都要停下来,呆呆地看着她!她站在镜子前面整理着裙子,出声地说:&ldo;喂,葛利高里&iddot;潘苔莱维奇,你小心防着点儿吧!……&rdo;她觉得脸红了起来,不禁轻轻低声笑了起来。但是这一切并未使她忽略了鬓角上的几丝白发,并把它们揪了下来。不应该让葛利高里看到这类使他想到她的年龄的东西。为了他,她愿意自己依然像七年前那样年轻。
午饭前,她还能强使自己待在家里,但是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往肩上披了一条白羊毛头巾,到麦列霍夫家去了。杜妮亚什卡一个人在家。阿克西妮亚跟她问候过,说道:&ldo;你们还没有吃饭吗?&rdo;
&ldo;跟着这些不要家的人一起儿过日子,你能按时吃饭哪!当家的在苏维埃,葛利沙到镇上去啦。孩子们已经吃过,我在等这些大人哪。&rdo;
阿克西妮亚外表很镇静,举止、言谈都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望的神色,说:&ldo;我还以为‐‐你们全都在家呢。葛利沙……葛利高里&iddot;潘苔莱维奇什么时候回来?今儿个回来吗?&rdo;
杜妮亚什卡迅速朝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邻居膘了一眼,很不情愿地说:&ldo;他去登记啦。&rdo;
&ldo;他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rdo;
杜妮亚什卡眼泪汪汪;她用责备的口气,结结巴巴地嘟哝说:&ldo;你也真是,这是什么时候……打扮得花枝招展……你可知道‐‐他也许根本就回不来啦……&rdo;
&ldo;怎么‐‐会回不来啦?&rdo;
&ldo;米哈伊尔说,在镇上会把他押起来……&rdo;杜妮亚什卡流出了几滴眼泪,愤愤地哭了起来,用袖子擦着,叫喊着:&ldo;这该死的日子太可恨啦!而且什么时候才有个完哪!他走啦,可是孩子们,你看看,简直疯啦,‐‐寸步不离地围着我问:&lso;爸爸上哪几去啦,什么时候回来啊?&rso;可我怎么知道呀?你看,我把他们送到院子里去啦,可是我自己心里简直难过得要命……这是多么该诅咒的日于呀!没有一会儿叫你安心的时候,我真想大哭一场!
&ldo;如果夜里还不回来‐‐明天我就到镇上去打听打听,&rdo;阿克西妮亚用非常无所谓的声调说,仿佛是在谈一件最平常的事情,一点儿也用不着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