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会不过是主人家提供材料,众位贵女品茶制香的风雅宴会,这些活动只是最表面的意义。要知道此次是安平县主作为曹家主母亲自开的宴,邀请的都是当家主母,主母带着家族内适婚女子出席。谁家没个适龄儿女,婚嫁之事最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这些内宅内举行的小宴会才是最合适相看的。
安平县主已经四十几岁了,面容白皙消瘦,脸颊颧骨高高耸起,不笑的时候便显得格外严肃。
“母亲。”曹文依娇滴滴地行礼喊道。
安平县主慈爱地拍了拍她手背,拉着她坐在自己右手边,对着周边一圈的当家主母介绍道:“这便是我那不争气的八娘子,文依,还不见过各位长辈。”
曹文依起身,鬓间宝蓝吐翠孔雀吊钗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有人便夸道:“这就是那日公主射覆宴上八娘子拔得头筹的奖励吧,好女配好钗,当真是好看呢。”
这话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安平县主都眯了眯眼,满意地点点头,底下人见状便纷纷夸了起来,曹文依绞着帕子,心情激动。
众人说话间,管家神情慌张,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安平县主见状,嘴角不高兴地垂了下来,只是待管家在她耳边耳语几句,脸色惊疑交加,一旁的曹文依看向难得失态的母亲,犹豫地喊了一声:“母亲,发生何事?”
安平县主倏地站起,一向慢条斯理的声音在沉默空旷的花园中显得有些尖利。
“快,摆案点香,把那把紫檀雕花牡丹椅搬出来。”
管家领命退下,很快便消失在花园拐角处,众人议论声渐起。安平县主恢复往日气定神闲的模样,高高吊起的眼睛扫视全部人,嘴角勾起,语气压抑不住兴奋地说道:“公主驾到,诸位还请随我去大门口迎接。”
千秋公主来了!
这个消息不亚于巨石入水塘,瞬间便激起巨大的水花。平日里只有银烛金屏,河汉神光这样规格的宴会公主才会参与,这种宴会只有真正的清贵人家,世勋门阀才有资格被准入。
千秋公主素来特立独行,不喜宴会,杨谢两家举办的宴会不论何人相邀,公主一次都不曾踏入,更别说是其他人举办的宴会,帖子都不能送到公主手边。
如今公主竟然大驾光临曹府,如何不让一向自诩身份的安平县主失态,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哪怕公主只是进来喝杯茶,这个宴会从此都会变得格外与众不同。
紫檀木案桌上高香早已点起,带来口信的黄门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口,姿态恭敬,神情谦卑,偏偏没人敢去轻视他,公主的车撵刚刚进入街口,一群人理了理鬓角,整整了衣衫,气氛沉默紧张,又带了些跃跃欲试,一出风头的味道。
路边刚刚看到黄色车架,一直站如松的黄门突然抬头,高声唱道:“跪迎公主凤驾。”
原本小动作颇多的人,瞬间敛神跪了下去。曹文依抚了抚鬓角,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带着一丝妄想跟在母亲身后跪下,跪下不久便又觉得委屈,便抬起头来,悄悄打量着,
万万没想到撞上那个黄门的眼睛,黄门吊销三角眼,一双下三白眼睛阴沉而犀利,她吓得面色一白,不敢作妖低下头,不说话。
门口逐渐热闹起来,羽林军特有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地停下,一顶巨大奢华的软轿出现在门口,那轿子连帘子都是珍贵的金丝蛟纱做的,在阳光下闪着点亮光芒。
“公主驾到。”黄门高声喊道。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时于归站在曹府大门,身后跟着顾静兰和柳文荷。影壁前跪了不少人,打头的安平县主和曹文依格外显眼,曹文依衣着华丽,尤其是蓝吐翠孔雀吊钗在春风中微微摇曳,姿态万千,精致华贵的饰品让她稍显平凡的脸在几个颜色娇艳的少女中都显得不那么乏味。
她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说道:“起身吧,不必多礼,早就听闻曹府旬月便举办闻香会,今日路过便进来看看。”
安平县主起身,她作为主人家且除公主外身份最高,便是最有资格说话的人,她脸上端着笑来,消瘦的脸颊上一团肉僵硬地紧绷着。
“公主大驾光临,曹家蓬荜生辉,管家,再搬两张紫檀椅来给顾娘子和柳娘子。”
管家一跃而起,迅速从地面上爬起来,点了几个人一溜烟地便去搬椅子,他性子也算八面玲珑,脑中花园内的位置因为多出了两个人便迅速重排了一遍。
时于归看着管家利索地爬起来,复又扫了那群贵妇娇女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曹府管家腿脚倒是利索。”
她今日特意来这一出,打了一个出其不意,果然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跪了许久,腿脚利索的管家,一院子和杨家八竿子才碰得上的官员家属。
“公主谬赞,这个管家年轻时学过几下手脚功夫,这才被郎君带回来看家的。”安平县主解释道。
一行人众星拱月地拥着时于归及顾静兰和柳文荷三人向着花园走去,顾静兰和柳文荷身价早已不同往日,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们作为公主最受喜爱的陪礼人,但凡盛宴大会定有她们相伴左右。当初众人口中笑谈,一下变成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一群人跟在三人后面,心思各异。
曹文依嫉妒地看着前面的三人,半个时辰前,她还是人人称赞的人,如今却是被挤到边缘,所有人的话除了奉承公主便是奉承顾柳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