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得有些伤人,这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明湛惹出来的,她赶忙清咳一声尴尬地劝解道:“我看明孺也未必想着如何,说这些干什么。”明乐冷冷地转开头去看着马车外头,车里气氛比来时更沉滞了些,连明宜都不敢说话了。
几人到家时脸色都不大好看,明湛回到房中一头倒在了床上,今天发生许多事都叫人头疼,她又想起明乐在卢云锦面前特意提起的婚约。
婚约?她将手覆在脸上,用力闭了闭眼。
当晚,她做了个同谢敛有关的梦。
梦里她站在楚桦江的渡船上,入夜的江面上升腾起一阵白雾,对面有一盏渔火缓缓朝她驶来,两船交会的时候,江边有烟火腾空,照亮了大半个江面,那人就坐在渔船上,错身而过的瞬间,他忽然抬头看了过来,脸上错愕惊异的神色一闪而过,她忽然莫名生出一种他找了自己许久的感觉。
明湛看他站了起来,但还来不及说什么,江上突然升起白雾,渐渐叫人看不清四周的景象。她站在船头茫然四顾,大约想叫他的名字,但却忽然想不起他叫什么。
叫什么哪?他叫什么?她内心空荡荡的,慌乱地想要在脑海中抓住什么。这时,她看见了脚底的江水中,他正双眼紧闭缓缓向下沉去,渐渐隐没在黑暗中。她慌忙伸手去够他水下的衣角,却忽然叫什么缠住了手,水底有什么悄悄勾了上来,趁她不备将她一块拉了下去。
冰冷的江水瞬间倒灌进她的鼻腔里,刺激得她睁不开眼,在令人感到窒息的黑暗里,忽然间水底有什么微微发出亮光,那些原本紧紧束缚着她的如水藻一般的丝线像是碰见了什么令它们避之不及的东西,纷纷退避。
有人在水中伸手揽住了她渐渐下沉的身体,明湛在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只能看见他腰间发着蓝光的金香囊球,缀着金色的流苏照亮了他下颔绷紧的弧线。他伸手捧起她的脸,微微摩挲了几下,忽然低下头吻住了她……
明湛是被吓醒的。
她一睁眼发现外头天光大亮,一时间竟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感。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鼻子,在床上又坐了好一会儿,才从昨晚那个异常清晰的梦境中走出来,这使她一整天都不敢离开房间,午饭时,明湛依旧恹恹地,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去前厅与其他人一起用饭,差点叫谢谨以为她旧伤复发,要请大夫上门替她看诊。
但到了晚上她发现自己竟真得发起了低烧,昏昏沉沉之中,耳边好似有幽微的低泣和呓语。
她第三日晨起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伸手摸了摸额头,除了晕乎乎的之外,倒不是特别严重。她昨天已经没在家里露面了,生怕谢谨担心,想了想还是爬起来去前厅和众人一道用早饭。
除了明和不在,一群人坐在桌前,她坐下来没什么胃口地喝了几勺白粥,听谢谨说准备去城外的凤鸣寺住几天。
凤鸣寺在城郊不远,谢谨自打嫁入明家之后,年年都会去寺里祈福。往年都是明和陪她一起去,明乐和明孺也曾陪着去过,但寺里冷清,到底不如城中热闹,去过几次便也不爱去了。
因而谢谨照例提出这件事时,两人皆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谢谨倒也不觉得失望,想来他们年岁小要他们在寺中枯住着确实为难他们了。
她本是随口一问,却听桌旁明湛忽然抬头问道:“我能跟着一块去吗?”
她话音刚落,明孺在旁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不会吧,你为了不在家带明宜都要躲到寺里去了?”明湛一愣,一旁的明宜听见小嘴一瘪像要立刻哭出来,她哭笑不得:“胡说什么,我是……”她一时想不出个好理由,半晌才道,“寺里清净。”
谢敛闻言突然抬头看了过来:“你发烧了?”
明湛一愣,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谢谨听他这么说,站起来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探,发现果然如此,慌忙找人给屋里的炉子里再添些炭火,又要去请大夫,一边责怪道:“病着怎么不说?是不是前天出去吹了风的缘故?”
明湛自小没有得到过这种长姐如母的关怀,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忙解释道:“不是……我自小这样,容易沾上些不好的东西,去寺里住一段,去去晦气就好了。”
谢谨将信将疑,还有些放心不下,谢敛忽然道:“我和你们一块去。”
他这话说完,明湛还未反应过来,明孺先震惊道:“你又是因为什么?”
谢敛慢吞吞道:“为了不在家带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来自存稿箱,我端午出去玩了,所以下一更要等周一啦!
也祝大家端午节安康哦
第106章棠棣之华五
和长安城内许多皇家寺院相比,凤鸣寺是个小寺。但因为建在山中,环境清幽,传闻寺中供奉的菩萨十分灵验,因而香火旺盛,来上香的不乏许多官宦的女眷。
谢谨年年都来,寺中一早便替她备好了客房。领路的小僧法号弘光,年纪尚小,做事倒是稳妥,领着他们一路往后山的客房走去,一面还不时同他们交谈几句。
凤鸣寺虽没有皇家寺院的气派,修建得倒是颇为规整。进门之后一条青石铺成的小径,两旁松树林立,再走便是放生池,往东有一片塔林,拾阶而上才是大殿,抬头看去,三重殿在这层峦叠嶂的山间,很有几分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