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对此没有半分疑问。
“何俾来过?”
李裴问,步子却不停。
士兵看着他一身黑色的大氅在骑马跋涉中沾了些灰尘,却依旧遮不住身上的贵气与威仪,绕在手间的粗糙马鞭亦如刀剑。不提白虎节堂,不提军权,也不提太子之位……几十年来中原军与漠北的宿怨在无数场失败的战役中越结越深,李裴的出现却仿佛化腐朽为神奇,一次次的大胜和攻城略地直至灭了漠北,亦成了他们的信仰。
士兵肃然的表面下心中并不平静,可仍努力一板一眼答道:
“是,何将军半个月前回来过,但只待了一个时辰便离开了。”
他绕过校场一直走到那座平日无人的暗牢门前,立住了。
“可看到有人同他一起离开?”
“没有,何将军是自己离开的。”
士兵那日并非当值之人,却对当日发生的事意外地清楚。那时何俾带着凯旋的大军回京畿,满营的士兵与有荣焉,头一次顾不上纪律地围着他问东问西。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何将军来的时候是一个人,离开的时候身边也没有旁人——自然,众人顾不上问他这次回营的原因,只当是“公事”。
李裴摩挲着手中的马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随后他抬脚便朝着暗牢走去,士兵要跟,也被他抬手止住了。
西北干燥,牢中也只是阴冷,没有别地的湿意和霉气。李裴一步步下了石阶,缎靴落地甚至发出了阵阵回响,他走到那间曾经关过他和李皎的牢房前,伸手一推,门开了。
半个月的时间没有磨去这里曾有人住过的痕迹,也说明在李皎离开后,这座暗牢便像是彻底被人遗忘一般,并无人踏足。
床铺桌椅,桌上一盏已经燃尽的油灯,尚留着残余液体的酒壶,笔墨纸砚……
目光触及那张压在镇纸下的宣纸上落了几行字。李裴很多年不曾见过李皎的字了,同样是严正的楷体,他没有福南音的肆意筋骨,留下了多年临摹名家字帖的匠气,至多还能从中看出几分小心隐忍来。
从那封留书的内容上,李裴似乎能想象出李皎对着他说出这番话时的模样,得意或伤怀。
“那日在牢中对着裴哥哥说那番话的时候,实在没想到裴哥哥那么好骗,心又软,只是将我关在这里十几日便又舍不得地叫人放我出来。你托何将军捎来的话我收到了,不过我想知道的是……”
“裴哥哥心里也在意我吧?还是仅仅因为……那个有幸被哥哥放在心尖上的漠北国师还活在世上?”
“我对哥哥说的很多句都是不得已的谎话,只是‘喜欢你’那一句是真的,还有一句你也一定要信。”
李裴眼中冷意骤起,信纸被两手的力道猛然揉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