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似是一个人醉吟,道:“驾虹霓,乘赤云,登彼九疑历玉门……”
来者倏地在两丈外停下,应道:“济天汉,至昆仑,霜刀洗尽天墟尘。”
年轻人闻言点了点头,并未说话,倒是那来者等他片刻,终于忍不住先出口,道:“阁下是那堂的弟子?”
年轻人道:“总堂洗天墟。”
来者微微一震,急忙恭身施礼,道:“那明公您执的是什么牌?”
年轻人没有回答,舒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鎏金龙纹牌,一晃即手,黑衣人一见,脸色泛灰,神情猛震,当即跪了下去,伏拜不起,连连请罪地道:“属下不知是宗主玉趾驾到,刚才唐突冒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年轻人摆了摆手,道:“不知不为罪,但十日前吩咐的事若是未打听清楚,你自知该当如何处置,你起来回话!”
这少年年纪虽轻,但言语之间,有令人威慑的力量,黑衣人闻言,急忙起身,道:“这件事属下已与天晓堂分支打探清楚,我们派出门下找到了两百多个曾经与真勿潜有过接触的人,最少的只和他说过一句话。最后的结论是:真勿潜为百济国五位左平大人之一,权倾朝野,剑术不俗,人形微瘦,身高六尺八寸,最讨厌喝松花酒,喜欢中原的秦州春酒,不喜女色,这次会晤他并未取得其国君并王陛下的国书,乃是私下试探我国……”一言及此,黑衣人哺喃一回,神态犹豫,似是还有话,但却不知该不该手。
年轻人闻言连连点头,这时望见他手足无措投在地上的影子,道:“将话说尽!”
黑衣人没想到年轻宗主背着自己,竟然知道还有事情,当下凛然一惊,恭身说道:“我此来之前,听说附近刚刚发生了一场比剑,有个叫屈云的年轻人行到此地,被段国辅武王手下的‘两张羊皮’追杀,这少年一个人就废了张决天,羊翼和皮日坚两人也被顾无名和十五名剑客所废,更奇怪的是,张决天的亲兄弟张决日竟然帮着屈云和辅武王为敌!”
年轻的洗天墟宗主闻言,微微一笑,道:“本尊在令支从云林宫弟子处略有所闻,张决日名为辅武王的首席剑客,其实私下是左贤王段匹磾的人,两张虽然是亲兄弟,但终究各有所图,仍然会反目成仇,世人迷恋权位荣华,有何异哉?”
黑衣人闻言,惟惟诺诺,暗暗点头。
年轻人远瞩轻云托月,流霞满天,不禁凝如断山,轻轻啜叹:“兄弟相残,有违天道,我又如何……”
二十诸天:第三册《高鸿潜虬》
第一集燕留形胜四大真宰
中原物华,北海形胜。
冀州地近北海,乃是齐鲁的名胜之地。是时天下大乱,列国纷争。天下能得偏安的,这时怕是只有江南的晋国,辽东的燕代了。而冀州北依辽东,乃是中原士庶北去燕代的要道。此间之北乃有一城,不大不小,古名叫作燕留城。
说起此城,尚有一段佳话,说的是春秋争雄年间,齐桓公为就霸主之业,帮助燕国攻伐北戎、孤竹,王者之师一出,所向披靡,一举为燕国辟地五百里。令支孤竹,一朝殄灭。后来,齐桓公班师归国之日,燕庄公依依不舍,送入齐境五十里。齐桓公拉燕伯之手,道:“自古诸侯相送,不出境外。寡人不可无礼于燕君。”当下竟将这五十里疆土割送与燕国,燕伯苦辞不允,只得受地而还。后来在此地筑城,名曰燕留,乃是说齐桓公留厚德于燕国之意。
如今,这座古城依然存在,虽不及中原大都,但也非常热闹。也更因靠近燕代,暂得偏安。如今它仍是晋国的领土,而汉国匈奴人正与晋国南战于中原,北战于晋阳,辽东三国及高句丽国也相互刀兵,而冀州尤为中原名士往来于慕容的歇栖之地。所以,燕留城内,到处可见衣着翩翩的名士,他们或醉酒狂歌,或聚诗啸吟,或挥剑飞斛,或依红畏翠,或吞五石散,当此乱世之中苦中作乐,任意风流,借酒溷迹,多醉少醒,倒也算是一副士子放浪不羁的落拓之态。
城东有条大街,名叫‘物华坊’。街上平日很是热闹,连边店铺琳琅满目,多有士子雅人留恋其间。街上靠北有一两层酒楼,此楼内有客宿精舍,外有聚食大厅,是以日夜营作,在当地小有名气,名叫‘醉天居’。此楼最低一层乃是普通食客聚食之地,而楼上一层则相对豪华清雅,那些文士大多‘身无点金银,惟遗一身才’,是故只能在最低一层把盏飞斛,提诗作赋,过得一日算一日的太平,有道是‘乱世人难及太平犬’,斯言诚至言哉!
这一日细雨霏微,风潇雨晦。‘物华坊’内依然有不少行人,远远望去,阴云低罩,烟雨凄迷,细雨如丝,大有烟雨江南之状,而这样的日子,最是那群书虫大发胸怀、畅叙飘零的好时光,这日一大早,醉天居内就聚了不少的文人墨客,对饮遣怀。其中有个二十来岁,相貌轻逸、宽衣翩翩的年轻人,意兴犹高,目望楼外微雨,不禁把酒吟道:
烟雨时来起微朦,正须拔剑笑雨轻。
四十九国同尘路,笑罢尽入我斛中。
这年轻人吟罢,举斛邀雨畅饮一回。四下顿时向起一片彩声,都道此诗最佳。其中一个身着青色儒衫、头带小帽的少年又为他斟了一斛,劝道:“博台兄此言壮哉!到现在为止,场中二十位名士,却被博台兄你独占风流,方才一首‘酒最适’就诗中藏剑,如今又是剑气纵横,莫非你还懂剑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