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厄姆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好把身上的火药味弄干净。然后他开车回到海湾的住所,去和莫莉和威利度过最后一个平常的夜晚。
晚饭后他带妻子和继子去了零售店挑选瓜果,他们嬉闹了好一阵。他要他们买够所有的副食和日常用的东西‐‐旧的《国民闲话报》还在收银机旁的架子土,他希望莫莉不会看到明天一早出的新报纸,他不想让她知道正在发生的一切。
她问他下星期的晚饭想吃点什么,他只对她说他要出差了,要去伯明翰。这是他头一次真正地对她说谎,而这让他觉得自己油滑得像用旧了的钞票。
他注视着她在货架中间走,莫莉,他漂亮的打棒球的妻子,这个女人时刻对肿块警觉,坚持让他和威利每三个月就做一次身体检查;对死亡有切身体验的她克制了自己对黑暗的恐惧;她深知活着就是幸运,她了解他们生活的价值。她让每一分钟都过得很充实,甚至能把分分秒秒抓在手心里。她教他怎样调剂生活。
派舍贝尔的礼炮声传进了阳光明媚的小店,他们两个对视着,直到他们感受到的愉悦变得巨大得无法承受。即便在这个时刻,恐惧还是从他身边飘乎而过,像一只鱼鹰的阴影:这平静美好的生活是那样难以持久。
莫莉把提包在两个肩上换来换去,好像里面的手枪的重量不止十九盎司似的。
格雷厄姆要是听见自己对甜瓜咕哝的那句丑陋的言语也会脸红的:&ldo;我非把那个混蛋装进塑料口袋里不可,我必须那么做。&rdo;
在谎言、枪支和购物的重压下,三个人形成了一列小队,神色庄严。
莫莉闻出一只老鼠的气味。她和格雷厄姆熄灯以后就没说话。莫莉做梦听见沉重疯狂的脚步声在一个有很多更衣室的大房子里。
19
在兰伯特&iddot;圣路易斯国际机场有一个报亭,供应来自全国各地的大报社的日报。来自纽约、华盛顿、芝加哥和洛杉矶的报纸被空运到这儿,在印刷的当天就能买到。
像很多报亭一样,这一家也是连锁经营的,代卖普遍流行的期刊杂志。卖报的必须搭着卖好多垃圾印刷品。
《芝加哥先驱论坛报》在周一晚上十点钟送到这里,一起过来的还有一捆《国民闲话报》,被啪的一声丢在旁边的地上,报纸还有印刷的余温。
报亭的销售员蹲在他的报架前摆放《芝加哥先驱论坛报》,除此之外他还有很多活儿要干。白班的伙计们从来都不张罗整理报架。
一双有拉链的黑色皮靴出现在他面前。一个只是看不买的路人?不对。他的鞋尖正对着销售员。是个顾客要买某份该死的报纸。他想先整理完《芝加哥先驱论坛报》,可那位直勾勾的眼神盯得他后头皮发痒。
他的买卖一般都很快了结,所以他没必要细声细气。&ldo;要什么?&rdo;他冲着那人的膝盖说。
&ldo;一份《国民闲话报》。&rdo;
&ldo;你得等我把捆打开。&rdo;
那双皮靴没有动。它们离他太近了。
&ldo;我说了你必须等我把捆打开。明白吗?没看见我正忙着吗?&rdo;
一只手,银光一闪,他身边的报纸捆的绑绳啪的一声松了。一枚背面是苏珊&iddot;布朗&iddot;安东尼的一元硬币当啷一声扔在了他面前的地上。一份干净的《国民闲话报》被从报纸捆的中央抽了出去,上面的报纸散落了一地。
报亭销售员站了起来,脸通红。那个人则把报纸夹在腋下准备走。
&ldo;嘿,嘿,你。&rdo;
那人转过身面朝着他。&ldo;我吗?&rdo;
&ldo;对,你。我告诉你‐‐&rdo;
&ldo;你告诉我什么?&rdo;他走回来,紧挨着销售员问,&ldo;你告诉我什么?&rdo;
很多时候一个粗鲁的卖货人能让他的顾客慌乱而受窘,可这一位出奇地镇静,让卖报的很害怕。
卖报的看了看地板。&ldo;找你一毛五。&rdo;
多拉德转过脸扬长而去。报亭销售员气得脸烧了半个小时。对了,这家伙上星期也来过这。他要是敢再来的话,我就让他知道该在他妈的哪里收敛点。在柜台下面有收拾蠢驴的家伙儿。
多拉德没在机场看《国民闲话报》。上周二莱克特的消息让他的心情很复杂。莱克特博士当然说得很对,他就是&ldo;美貌非常&rdo;,而且这读起来相当刺激。可他对博士的对警察的惧怕有些轻蔑。莱克特并不比公众了解得更多。
尽管如此,他还是心急火燎地想知道莱克特是否接着给他发了消息。他要等到回家再看。多拉德对自己的控制能力很满意。他开车的时候想着那个报亭的销售员。
要在过去,他会因为打扰了销售员的工作而向销售员道歉并且再也不去那个报亭了。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受够了别人无数次的侮辱,但现在不必了。销售员可以侮辱弗朗西斯&iddot;多拉德,但他不能见到红色巨龙。这是超凡的过程。
到了午夜,他桌前的灯仍然亮着。《国民闲话报》上的文章被解了码,被多拉德剪过的《国民闲话报》散落了一地,剪报已经放人了日记本里。厚重的日记本打开着放在有关红色巨龙的油画的下面,日记本里新贴的剪报处胶水还没干。剪报下面刚刚贴了一个小塑料口袋,还是空的。
旁边的图标上写着:&ldo;他以此冒犯了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