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多拉德已经离开了桌子。
他坐在地下室台阶上,清凉的空气中有略微的土地和苔藓的霉味。他的手提电灯的光照到了贮藏物上,照到了曾经挂在楼上的大镜子上,现在它靠着地下室的墙,背面已经满是尘土。灯光照到了他的箱子,里面有放炸药的盒子。
光柱在一个从高处垂下来的布上停下了,在地窖的远端有几个同样的物件。当他下去拿的时候脸碰到了蜘蛛网。他把罩布撩起来的时候飞扬的灰尘让他直打喷嚏。
他眨眨眼睛把眼泪抖落,把光柱在这辆旧的橡木轮椅上照来照去。轮椅的靠背很高,椅子又沉又结实。地窖里一共有三辆,还是1940年他的外婆在这开办幼儿园时县里送给她的。
他在地板上推轮椅的时候,轮子吱嘎地响。尽管椅子很沉,他还是轻而易举地把它搬到了楼上。他在厨房里给轮子上了些油。前面的小轮仍然响,可是后轮的轴承很好,手指轻轻一拨它们就轻快地转起来。
他心中灼热的怒火在轮子柔和的嗡嗡声中消解了许多。他一边转着轮子,一边竟也随着它们低低地哼起来。
20
当弗雷迪&iddot;劳厄兹中午从《国民闲话报》报社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浑身疲倦却兴致很高。他在回芝加哥的飞机上就整理好了整个报道,在撰稿室里他用了三十分钟就把版排好了。
余下的时间他通通用在写平装书上,谁的电话也不接。他是个很有计划的人,现在他已经有质量上乘的五万字底稿。
&ldo;牙仙&rdo;被捉住以后,他会写一篇危言耸听、引人入胜的导语和一篇捕捉现场的记录。刚刚完成的这些背景资料与捉拿现场的报道简直是绝配。他已经安排让《国民闲话报》的三名素质很好的记者做好随时出动的准备。这样在抓到&ldo;牙仙&rdo;的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就能攫取到关于&ldo;牙仙&rdo;生活的一切细节。
他的经纪人胸有成竹,能在这个项目里赚个盆满钵盈。在抓获罪犯之前和经纪人谈新闻项目,严格地讲是有违与克劳福德的协议的。所有的合同与备忘录都必须等到捕获&ldo;牙仙&rdo;以后才能发表,并且必须标明日期。
克劳福德手里攥着一个很重要的把柄‐‐劳厄兹的威胁电话的录音。跨州传播威胁性的信息是一项可提起公诉的罪证,宪法的第一补充条款无论如何也豁免不了他。劳厄兹还知道克劳福德只消一个电话就可以让内部收入委员会给他找很大的麻烦。
劳厄兹骨子里有诚实的基因;他对于自己的工作没有多少幻想。可是多年从业已经培养了他对于经手的项目的一种近乎宗教般的疯狂。
他从钱的背后看到了一种更好的生活,而他被这种憧憬完全征服了。在他所制造的所有的灰尘的埋葬下,他昔日的渴望仍然没有泯灭。现在这些渴望受到了撩拨,又开始竭力翻腾。
他把照相和录音设备安排好以后,心满意足地开车回家,准备睡上三个小时,然后搭乘去华盛顿的航班,他要在警方设圈套的地点附近与克劳福德会面。
在地下车库他发现了一件令人讨厌的事。停在他的预留位边上的那辆黑色面包车很明显地越过了线,把车停在标有他的名字的区域里。
劳厄兹很用力地打开车门,车门撞到黑面包车的侧边,留下了一处凹痕和划痕。这样能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顾别人利益的狗东西。
正当劳厄兹锁车的时候,面包车的车门在他的身后打开了。他转身刚刚转过一半的时候,一根警棍敲中了他的头部。他抬起手,可是他的膝盖不由自主地往下弯,有很大的压力压在他的脖子上,空气被阻断了。当他的胸部又可以起伏的时候,他吸入的是氯仿。
多拉德把车停在自家房子的后面,下车活动活动腰腿。在回芝加哥的一路上全是逆风,他的胳膊很累了。他抬头仔细看了看夜空。英仙座流星群马上就要来临了,他绝对不能错过。
启示录:然后它的尾巴扫过天国上第三部分的星辰,并把它们赶落到凡世。
他有下一步的行动。他必须看到这个场面并且记住它。多拉德打开车厢后门的锁,照例对自己的房子做了一遍检查。他再一次出来的时候,在头上罩上了一只长筒袜做面具。
他打开车厢门,与地面接上了一个缓坡。然后他把弗雷迪&iddot;劳厄兹用轮椅转出来。劳厄兹身上的衣服只剩了一条短裤,眼睛被蒙上了,嘴里还塞着东西不能讲话。虽然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了,他并没有瘫软在椅子上,而是直挺挺地坐在橡木轮椅上,头顶着靠背。从他的脖子后面一直到脚后跟都被环氧基树脂的胶带牢牢地捆在轮椅上。
多拉德把轮椅转到房子里,停在门廊的一个拐角处,让他背朝着房间,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事在接受惩罚似的。
&ldo;你是不是觉得太凉快了?要不要毯子?&rdo;
多拉德把劳厄兹嘴里和眼睛上的卫生纸拿掉。劳厄兹没有回答。他周身散发着氯仿的气味。
&ldo;我给你拿一条毛毯来。&rdo;多拉德从沙发上取过一条阿富汗毛毯,掖到他身上,一直到他的脸部,然后在他的鼻孔下按了按氨水瓶。
劳厄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墙的连接处。他咳嗽着却立刻开始说话了。
&ldo;是场事故吗?我是不是受重伤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