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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2页）

自方氏归家，一切井井有条起来，很快就选定了出殡的吉日，大敛、下葬，接着做头七。张家人手短，林依看在张老太爷份上，帮了几日忙，十来天后才得了闲，进城去寻丁牙侩。她不是甚么大主顾，丁牙侩倒也没嫌她来得迟，取了张契纸出来与她瞧，道：&ldo;上回你提李三家，我又去瞧了一趟，他家除了八斗粮三贯钱的劣地，还有两块好的，但总共只得两亩，一亩年产四石，要价七十贯，另一亩年产两石，要价二十贯。&rdo;

林依惊讶道：&ldo;四石只比两石多一倍，这价钱可不止贵一倍。&rdo;

丁牙侩笑道：&ldo;四石算是高产，所以他家指望着这亩地赚大钱，你不必理会，要买就买两石的那亩。&rdo;

林依嘟囔道：&ldo;我姑姑总共也没几个钱，二十贯还是太贵。&rdo;她假称要回去问姑姑的意见，绕到李三家的地看了看，又向周围的人打听一番，得知他家的确有两块好地，产量价格与丁牙侩所称相差无几，遂知丁牙侩没有欺她，隔日揣了交子又进城去，要做这桩买卖。

丁牙侩与林依商定了分期付款的细则，又写了一张收条，叫她先付个定金，待他将诸项事宜打点妥当，最后由她姑姑在地契上按个手印。林依瞧着各项并无纰漏，正要掏钱，丁牙侩无意问了一句：&ldo;你家姑姑可是女户？回去跟她讲，若不是女户，就赶紧挑个妥当人，预备签地契。&rdo;

林依一愣：&ldo;何为女户？&rdo;

丁牙侩答道：&ldo;无夫无子，是为女户。&rdo;

林依忙道：&ldo;我姑姑寡居，又没了儿子，该当是女户。&rdo;

丁牙侩笑道：&ldo;哪里有这般简单，要去官府立了户籍才算。&rdo;

原来女户不用服劳役，许多人会浑水摸鱼，是以不能随便立户，要官府派人来察看定户方可。

林依失望道：&ldo;莫非我姑姑不是女户，就不能自己在地契上按手印？&rdo;

丁牙侩摇头，道：&ldo;除了女户，女人都是不上户籍的，如何买田地？&rdo;

林依愣神了，原来北宋女人都是黑户，那像她这样的，还真是砧板上的鱼肉，被人卖了都无处申冤。她越想越怕，忙向丁牙侩打听大宋户籍是怎么个定法。丁牙侩倒也耐心，一一与她道来，原来每逢闰年，县令责成耆长、户长与乡书手上门录核实各户税产，物力，丁口，定出户等，推排家产，升降户，重造一次&ldo;闰年图&rdo;，即户口版籍，&ldo;闰年图&rdo;上还要注明已服差役名目，再张榜公布最后编造成册。

他讲解时，林依就在暗自琢磨，等到讲完，她已理出初步打算，道：&ldo;闰年造户口，那不是三年才登记一次，今年时候不对，我姑姑怕是买不成田了，得等改立了女户才好行事。&rdo;

丁牙侩见她是诚心想买田地，也乐得有门铁板钉钉的生意做，便指点她道：&ldo;若真想改户，不必等到两年后，拿些钱交与户长，他自会帮你办妥。&rdo;

林依犹豫问道：&ldo;须得花费不少罢？&rdo;

丁牙侩想了想，道：&ldo;大概三贯钱能成事。&rdo;又道：&ldo;女户实惠多着哩，人人都想立，官府就靠这个收钱，你等到造户籍时申报，花费还多些。&rdo;

林依心里有了谱，郑重代&ldo;姑姑&rdo;谢过丁牙侩，与他约好，待她姑姑立了女户，还来他这里买田。

林依头一回晓得，她孤身弱女也能有份法律保障，虽然不知这份保障有多牢靠，但有了户籍，就算有了根，不必再一有风吹糙动就担惊受怕，比浮萍似的四处漂，不知好了多少倍。她出了城，一刻也没耽误，直接朝户长家中去，道明身份，称自己想要立女户。

她虽是个小人物，但所寄居的张家，却是村中大户，户长每年要上张家好几趟，一眼就认出了她，问道：&ldo;你立女户一事，张家可知晓？&rdo;

林依反问道：&ldo;须得他家同意？&rdo;

户长摆手道：&ldo;那倒不是，只是……&rdo;

他话只讲一半，林依却明白了，定是他怕张家不同意，事后来寻麻烦。她暗叹了一口气，捧上一百文铁钱，央道：&ldo;张家巴不得我出门，如今只肯让我租住呢。&rdo;

户长还在犹豫，户长娘子走近一步，接了林依的钱，道：&ldo;这事儿我晓得，刚才还瞧见张家的任婶四处寻林三娘，要向她讨租钱。&rdo;

户长听得娘子如此说，没了疑虑，但又嫌百文铁钱太少，便只将些女户难立的话来讲。林依哪里不晓得他用意，但却不愿把得太多，反调了他胃口，遂道：&ldo;我在村里住了不只一日两日，处境如何，户长也晓得，不如你报个实在价钱，我若是把得起，就劳烦你帮忙，若是把不起，只能罢了。&rdo;

户长笑道：&ldo;你小小年纪，倒是慡快人。&rdo;户长娘子自己也养女儿，有几分怜惜她，便推了户长一把，道：&ldo;我做主了，三贯钱，若是没得钱，就先欠着，不收你利息。&rdo;

林依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若能先欠着，自然好得很，免了别个怀疑不说，还能多些钱来买田。户长见她同意，便取过纸来，问她会不会写字。林依点头，接了纸，却不落笔，道：&ldo;我多与户长五百文，你应我一件事，可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