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徐季业说,自己来深州三建,一不是为了钱,因为徐季业给的月薪还没有她在乐泰拿得多,二不是为了权,深州三建刚进入三江,班子还没有完善,她连个头衔也没有,三也不是为了情,她虽然还是单身,但是,四十来岁,很有些发福的徐季业并不是她的菜。
“卖了七年了,七年之痒,我已厌倦了卖管子,那个不好玩了,我来深州三建,是希望有一些挑战性的工作给我做,这样,到我老了,才会有更丰富多彩的回忆,才不会后悔虚度了光阴。”郝佳对史晓明道。
史晓明赞道:“有胆识,有魄力,郝佳同志,你是巾帼不让须眉。我在三江读过书,也在三江短暂工作过,但对我来说,我还是不了解三江,也没有为三江做过贡献,现在,我来补课了,你可以做我的老师。”
郝佳刚坐下,听了此话,忙又起身道:“不敢,不敢,史总这样说,小女子不胜惶恐。卖材料和盖房子是两码事,我才是你们的小学生。”
徐季业边倒茅台,边道:“好了,好了,你们文绉绉的说半天,是不是欺负我这个大老粗听不懂啊,喝酒,喝酒,此时此刻,喝酒才是正事。”
史晓明摆手道:“开车呢,不能喝,搞点饮料罢。”
郝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将空杯展示一番,道:“我先干为敬,你们随意。”
徐季业乐道:“史总,郝姑娘将你的军呢。你的酒量我又不是不知道,深州三建的三剑客,三斤不醉,今儿你放开喝,开车若是碰着了交警,只管报上郝佳的名号,好使。你不晓得吧,郝佳在三江有个绰号,郝七十,也就是说,七十二行,除了青楼和乞丐这两个行当,没有她不认识的大佬。”
三人喝了两瓶茅台,依然清醒的史晓明,不相信郝七十能搞定交警,与徐季业、郝佳分手后,他就在附近寻了个酒店住下。
徐季业租下了江边一个四室两厅的套间,兼作卧室和临时办公地点,徐季业住一间,留了一间给史晓明,其他房子用来办公,除了郝佳,他还在三江招了施工员和资料员。
房子在路边,史晓明嫌吵,他决定出去另找房源,郝佳说,她住的公寓楼里,正好有一家租户要搬走,一室一厅,问史晓明要不要去看看,史晓明说不用瞧,你呆的地方肯定错不了。
住的问题解决了,趁着没什么事情,他想着要回家探亲。
他先打电话试舅舅的口气,舅舅找过他几次,后来被他安排在深州一家电线厂做安保副经理,这事史晓明没有惊动三爷,是他当上副总后认识的一个朋友介绍去的,那家电线厂老板听说来人是深州三建副总的亲戚,喜出望外,二话不说,立马安排。本来电线厂没有安保副经理这一职,那老板就专门为史晓明舅舅设了这个职位,清闲,工资还高。
舅舅告诉史晓明,父子之间,没有解不开的疙瘩,只管开大奔回去,保证轰动全乡,他再看不上敏敏,但人家肚子里孩子总还是史家的种,他要想以后能带上孙子,就得讨你的好。
史晓明道:“讨好不指望,他别杀了我就行。”
史晓明考虑许久,还是开着那大奔回家了,功成名就,岂能锦衣夜行。
只是,他疏忽了一点,乡下的路实在是难走,越近家门,那山路崎岖,泥泞不平,把他车的底盘刮得“咔嚓”直响,有几回,他还差点开进了路边的水塘里。
于是,史晓明许下宏愿,人生若能再进一步,他定要把这还乡的路好好修修。
车一直开到家门口,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史晓明已是一头的虚汗,他抱起一箱茅台酒,下了车。
意外的是,村里并没有什么人上来围观,只有三个老头、两个老太笑呵呵的跟他打了个招呼,估计在他们眼中,满身泥污的大奔和拖拉机也没啥差别,他们也不可能认识他手中抱的一箱茅台。
听到喇叭响,父母走出来,见到史晓明的一刹那,母亲的眼泪就掉个不停,父亲抽着烟,一言不发,只把他手中的酒接了过去。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母亲翻来覆去的说着这句话,然后在史晓明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拍拍。
“我儿瘦了,瘦多了。”这是母亲的第二句话。
“妈,我没瘦,还长了三斤肉呢。”史晓明鼻子一酸,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因为瘦了的,是他的母亲,这个矮个子女人,头发半白,佝偻着身子,苍老的不成样子。
父亲也老了许多,头发快掉光了,牙也没了好几颗,他不停咳嗽着,在屋里转来转去,就是眼睛不看史晓明。
史晓明主动找话说:“爸,为啥村子里面没什么人。”
父亲脸上皱纹舒展了些,但语气还是生硬:“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娃娃下午要上课,就剩下些老弱病残,还有的要午睡,哪有人出来看热闹。”
“爸,我给你买了些好酒,每天喝点酒没事,但烟就别抽了,那东西伤肺呢。”
“茅台嘛,我又不是没喝过,有股怪味,我还是喝得惯咱县里的大曲。”
“喝喝就好了,那是酱香酒,你说的大曲是浓香型,要说哪种酒好喝,我觉得还是酱香型好,周总理就爱喝酱香型的嘛。”
四五点的时候,终于有村里人来坐坐了,果然都是些老人,还有几个没出去打工的小媳妇,母亲努力弄了十几样菜,请了些左邻右舍来吃饭,父亲开了两瓶茅台酒,向邻居们解释,这是周总理最爱喝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