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一滩子的苦水,却也不能倒给他听,这几年为着自己,他给寿王办事儿也苦,若再让他看着自己过得不好,岂不是更叫他自责了。
她揉搓着牡丹花被面子,垂目,“我好得很,你真真不用替我忧心,倒是你,冒这么大的险也要同我独处些时候忒不明智了些,这府上到处都是眼线,隔墙有耳,寿王到底是个王爷,就算是为着拿捏你才把我放府上来,怕也不乐意你给他戴上顶绿帽子的。我知道大监大人对我的心意,只是照这情形,咱们没这缘分,这辈子走到头儿,怕也是无望在一块儿的了。”
他从不信什么缘分,拉她手搁心口捂着,似哀求,“你别这么,你这么可叫我如何的?喜欢上一个人这样不容易,说放手就放手了?我做不到,你做得到?你对我到如今竟就真的没半分感情么?”
她也说不上来,每每见着他心里都是极欢喜的,只是又掺杂着苦涩和愧意,本来她也闹不明白感情是怎么个回事,懵懵懂懂的,看戏的时候,听戏子咿咿呀呀唱曲儿,唱的都是一见钟情,情深义重,若说戏文里演的那些就是喜欢了,她点点头,那就是喜欢罢。
她想的是喜欢不喜欢,点头点的自然也是喜欢,可他问的是她对他是不是没有半分感情,瞧她点头,冯玄畅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里去。
“你喜欢什么样儿的?”近乎卑微,他握紧她的手,“若你喜欢的是丁颐海那样儿的,允淑,我要怎么才能变成他那样呢?”
变得傻一些,人再黑一些,或许请求官家让他去南服荒缴之地呆阵子再回来,他都可以去。
她抬眼,“好端端的你提宝儿哥做什么的?他惹你了么?你别同他一般见识,他是个粗人说话不周全的,比不得您是个文武全才,若是哪里做的不好说的不中听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是了。”
这话他听着怎么都刺耳朵,她果然心里记挂的都是丁颐海,他这自作多情果然是自作多情了,李葺说的是,任他再好,也比不过人家是青梅竹马,他眼里的光暗淡许多,调子低低的,“你若挂念他,我想法子让他来见你。”
允淑摇头,“大监大人莫难为宝儿哥了。”
她快捉摸不透他想怎么了,这熬人的桎梏她一个人还不成么?都来做什么?反正她年纪轻轻的,寿王爷都三十了,再长熬三十年罢了,她经熬,等熬到寿王爷归天,她就熬出来了。
她想起来要紧的事儿,突然不那么伤春悲秋了,立时又有了些精神,“早晨我还央沈御医给你带话儿的,你即来了又同你说上话,就直接告诉你罢,我昨儿求王妃去人市买壮丁来理整东边的池塘,长安城卖买壮丁的人市有几处我不晓得,你若想在王府上安插东厂的番子,回去查查这些专门给贵人家供用使唤下人的地方。”
他额首,这事儿是个契机,能把握把握。
允淑见他答应,很是欣喜,絮絮叨叨,“我在府上也没白白呆这几年,外头的事儿打听不着,可府上这些人都摸得八九不离十了,寿王妃性子柔和,是个耳根子软的,寿王还有三个侍妾,两个侧妃,侍妾数东厢房那位春小娘子最受宠,寿王爷常宿在她那里,她是胡姬,善歌舞,最会逗王爷开心,青绮门的莫莫姑娘也是常过去作客的。眼下我能在府上随意走动了,过几日我就借个由头也去春小娘子屋里坐坐,到时候能见上莫莫姑娘,有什么事儿可让她转达给李大人。”
他震惊于她如此工于心计了,以前还是个直肠子的傻姑娘,碰上什么事儿也不会藏着掖着,就傻大胆儿的往前闯,若不是他给她撑腰,兜着,在宫里当差都不知道没几茬了。
这几年在寿王府里,怕是受尽了白眼,若不然,那样率真的性子,竟也会看人脸色拿捏人性子行事了,他心里一揪都是心疼,捂她在怀里声儿有些哽咽,“为难你了。”
允淑蹭蹭他,猫儿样软和,“不为难,我晓得您不是真心实意想扶持寿王爷的,他比官家更心疑东西厂的忠心,若真叫他做了天下的主子,倒霉的定然是你和言督主,这是自救,是本能,无关国家大义。”
他想,她真是会安慰人,话说的也好听,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拥着她,鼻间充斥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缱绻如丝,他舍不得松开,心道天塌下来也好,让他贪恋这半晌,好过一直受相思之苦煎熬。
允淑由他拥着,一炉香烬。
奈奈回来的时候,允淑已经送走了冯玄畅,靠着垫起来的枕头数出一摞银钱。
奈奈搬杌子坐过来,托腮问她,“‘主子,你怎么把私房钱拿出来了?这不是那时候官家赏你的那些么?’”
允淑点点头,“这一摞明儿你替我送寿王妃屋里去,就说这些日子承蒙她照顾,让她费心了,再委婉的问问壮丁采买进度。”她指指另一摞银钱,“这些,你今夜里打听打听,寿王爷什么时候不在东厢房歇息,替我送去给春小娘子,说我慕名讨个时间请她喝茶,话捡最好听的说,晓得罢?”
奈奈舔舔唇,“我定然把春小娘子夸到天上去,主子您就擎好吧。”
第59章您不能光指着男人(正文已替……
她笑,“咱们得帮他,帮他就是帮咱们自己。”
奈奈摇头叹息,“主子,你说,冯掌印哪里好的?冷着脸凶神恶煞的,上次咬牙切齿的模样吓死个人,瞧瞧人家沈医官就整日里和和气气的,虽说是不爱笑吧,可说话软和。寿王爷么就是花心了些,平常爱吸两口水烟,对王妃和房里的妾室,也是好的不得了的。奴婢瞧您一门心思全扑在冯掌印身上,他对您也不真好呀?一点都不客气。”